霍娇认真记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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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炎热,正是汴梁夜市最热闹繁华的时节。与城内的喧哗不同,禁中戒严,这几日不断有快马从驿站发出,载着身居各地的重臣返京。
天色漆黑时,谢衡之返回汴京。
吕直的干儿子来宫外,接他,以及同一天抵达的任经略。
两人皆在待漏院里换好了官服,甚至还心平气和的寒暄了几句。
宫门在身后缓缓阖上,禁中一片肃穆,每一道门都有殿前司的亲事官们重重把守。谢衡之在垂拱殿外看见腰佩手刀的彭从,对方小幅度同他轻轻摇头。
谢衡之捏紧玉笏,跟在任经略后,在垂拱殿外等候宣召。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喊,谢衡之闭着眼,分辨出是王皇后,但听不清。
这时候吕直急冲冲出来,对二人道:“任大人,谢大人,进来吧。”
任经略关切道:“吕大人,皇后如何在哭?”
吕直压低声音道:“官家身子不适,皇后娘娘悲切,主动要求殉葬。”
任经略急得直叹气:“娘娘是怕母强子弱,官家担心太后干政啊……”
京官们多是一句话拐着弯说,少见这样直言不讳的。
吕直没敢接他的话,转而向谢衡之道:“谢大人也帮着劝劝。”
谢衡之颔首,几人跨过门槛,跪在殿内。
官家半仰卧在榻上,明黄色帐幔掩着,满室都是混杂的药味。
杨寒灯满头白发,面目憔悴,他跪在官家榻前,在为皇后求情:“官家自幼失恃,自知其中苦楚。太子殿下得母族庇佑,如何不是一种幸事……”
谢衡之闻言,也膝行上前,顿首道:“杨大人所言肺腑,请娘娘莫要冲动!”
任经略等人纷纷附议,七嘴八舌的劝说娘娘,话却都是对着官家说的。
王皇后哭倒在侧,颈间缠着白绫,一群女官拉着搀着,十分狼狈。她在混乱的请愿声中,感到了一丝心安。
榻上的人终于缓缓开口:“何苦闹成这样……皇后,你我少年夫妻,自会泉下相见,不急一时……”
王皇后跪拜道:“官家垂怜……”
如此一来,皇后殉葬这等糟粕免于死灰复燃,官家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杨寒灯和这一批重臣,日日被拉来垂拱殿在候命,各个拖得疲惫不堪。
三日后,连远在延州的刘雪淮都来了。
不得不说刘雪淮真是好运,他一来,事情便有了转机。
官家自知天命,松口安排身后事。王皇后自认稳坐钓鱼台,也开始施恩,感念杨相力保,主动请求官家:“臣妾自请杨大人入主乌台,指正得失。”
官家咳嗽了一阵子,含着山参歇了片刻,长叹道:“罢了,吕直,你过来,拟旨……”
谢衡之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殿前跪得头昏眼花,听到一长串的名字里有自己。
“擢谢衡之……御史中丞……”
果然。
出了垂拱殿,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
谢衡之带着刘雪华找了家铺子吃早茶,旁边的书坊也支起来了。
伙计兜售小报:“官爷,买一份呗?”
什么消息还能比他的耳朵快,谢衡之拒绝:“不了,谢谢。”
刘雪淮想着一会儿回家一趟见夫人,可以送本书,显得有文化:“有新出的诗词册子吗?”
他前行几步,咳嗽一下,小声道:“要风花雪月那种。”
伙计爽朗一笑:“有有,探花情谱,都是酸诗。”
刘雪淮掏钱的手顿住,看了眼谢衡之,觉得应当不至于和他有关系:“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