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绣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倒觉得像漏了馅的芝麻汤圆。”
“要不把它绣上去吧,我还没绣过小鸟呢,用绒线绣,才能秀出这毛茸茸的感觉。”
“昨日我去集市上卖绣品,卖了许多钱,比以前做皮肉生意时还多,可见女子还是要学门手艺养活自己。”
“快别说这事了,我那好赌的夫君输了钱把我卖进这里来,做了这见不得人的脏活让我养家糊口,若不是贺娘子买下了这儿,教我们做正经的生意活,我还是那千人骑万人睡的暗娼呢。”
另一个绣娘说道:“我是被我爹送进这里的,他为了面子说我去绣坊里跟师傅学刺绣,越遇上不懂的,这样还能有个清白名声来日好嫁人,嫁出去之后用倒霉鬼的聘礼给我的兄长娶媳妇儿,直到贺娘子来,我这才学上真正的刺绣,如今也绣得像模像样了。”
“从哪儿到哪儿啊,听说羽朝以前有个绣娘,绣的东西活灵活现的,她绣的猫啊鸟啊狗啊什么的,好像要从那画布里活了过来似的,她最出名的有两个,一个是千里江山图,一个是清明上河图。”
站在树杈上的伯劳鸟又啄了一口麻雀肉。
没错,千里江山图和清明上河图都是她的作品,就是靠着这两个作品,她攒下了不少黄澄澄的小金鱼,买下了家里的绣庄,把家里的刺绣生意做大做强,如果不是羽落清横插一脚烧了她的绣坊,她估计还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刺绣呢。
要说羽流萤为什么来到这个红玉绣坊,还得从月扶疏炼的丹药说起,他那次炼丹实在是声势浩大,大有毁天灭地之势,以至于人人都在好奇他到底炼的是什么丹,居然能引来各色天雷降下。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个消息先是以非常快的速度被诡术师们传到了三危山,然后又以非常快的速度传到了北阙。
听到这个消息时,说实话,羽流萤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她面如土色,害怕月扶疏那个毫无人性的家伙把江雨眠这个毒太岁扔进了他的炼丹炉里去炼长生不死药。
虽然她体弱多病,和龙归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又时常下不来床,但她是诡术师,可以无视空间和距离的限制,于是立刻施展离魂之术,附魂在皇宫的一只伯劳鸟身上。
她附魂的时候月扶疏正在闭关,那日到底炼的什么丹药,宫里的人众说纷纭,也没个确切的准信,反而吃到了一个大瓜。
——羽落清突然逃出皇宫了。
这可是太稀奇了,这就好比一个爱钱如命的人放着金山银山不要,偏要去乞丐窝里打滚,因为太违背常理,所以背后一定有古怪,于是羽流萤又千方百计地打听,终于找到了羽落清的下落,于是就来到了这个红玉绣坊里。
红玉绣坊的贺娘子不是普通人,羽流萤一眼就看得出来,而她也打听到红玉绣坊以前是一个暗娼馆,名为绣装庄,暗地里做的都是皮肉买卖,这和青楼不一样,青楼女子的卖身契都被老鸨攥在手里,想要离开青楼是要拿银子赎身的。
红玉绣坊赚取的是中介费,嫖客和卖身女子的钱两头收,里头的女子白天在家里洗衣做饭,晚上则出来卖身维持家里生计。虽然有些常来的嫖客对这里的底线一清二楚,但也有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一个正经地方。
来这儿的女子虽然也做皮肉买卖,但不管怎么样,面上总要好听些。
当然,红玉绣坊也攥着一些女子的卖身契,估计再过个三五年,等这个绣坊的老板攒够了钱,还真的会把这里做大做强,变成一家真正的青楼。
至于红玉绣坊原来的老板,羽流萤觉得这人八成是死了,贺娘子杀夫杀母杀父杀兄杀弟杀子,与这些相比,杀个暗娼馆的老板也就灰尘粒儿大小的事儿。
观察红玉绣坊的这些天,羽落清觉得贺娘子真的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她一边追求长生一边搞事业,每日不厌其烦地向这些绣娘传授绣技,遇到笨的,她也不生气,非常有耐心地一遍一遍的教。
如今红玉绣坊的刺绣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仅这里的女子敬佩她,就连羽流萤也觉得贺娘子确实是一位值得人敬重的女子,当然,如果她放弃追求长生就好了,这样的话羽流萤绝不藏私,一定会把自己的一身刺绣本领倾囊相授。
所有追求长生的人,都是江雨眠的敌人,而江雨眠的敌人,羽流萤是肯定不会与这个人成为朋友的。
至于羽落清为什么在这,羽流萤各种听墙角,早就听出了事情的始末。
听到江雨眠被月扶疏亲手扔进丹炉里,羽流萤那会儿差点当场晕死过去,消沉了一些时日后,她又觉得不该那么早下定论,于是继续在红玉绣坊探听消息。
也是在这几天,她见证了羽落清的各种歇斯底里崩溃大哭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而对此,她不由得拍手称快,对羽落清的种种遭遇大喊一声活该。
在这期间,她还听说玄机阁再次改进了蒸汽轮船,海上航行的速度又加快了,金月王朝到玉京王朝之间的水路以前需要二十天左右,现在只需要八九天。
在一天夜里,羽流萤再次附魂在伯劳鸟身上,蹲上了那根她经常穿串的树杈,红玉绣坊里静悄悄的,只有羽落清蹲在树下哭。
羽流萤正觉得没意思,只听吱呀一声,绣坊那扇朱漆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手持弓箭衣着古旧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手里拎着一盏琉璃灯。
那个女子走进来后摘了头上的兜帽,金棕色发丝从肩头垂落,琉璃灯盏照亮了她的脸,女子的容貌明艳秀丽,斗篷下露出一角杏色的衣衫和一枝绣在裙摆上的白色杏花。
蹲在树杈上的伯劳鸟睁大了双眼。
是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