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夏日,本该如此,可梅林却格外萧瑟,应当是从内到外全然枯死,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经常会踩到枯枝败叶。
吱呀一声,在静谧的夜间。
她提着提引之灯,莹弱的火光,得以让她她在夜色中艰难地缓步走,能摸索到人影。
恍然间,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正屈膝端坐在梅花桩上,手里捻着成灰的梅花枝,墨色的眼睛静静地靠着夜空中缺了一角的月亮。
以前深沉淡然的男人,如今眼睛里多了些茫然。
意玉来到薛洺面前,背影瘦弱,如今却显得很坚强。
薛洺抬眼看她,盯着她的脸,恍然了很久。
后,才挪开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你来了。”
意玉轻轻点头。
她知道薛洺为什么会半夜来梅林,为什么会失控,来梅林无非是怀念姐姐明玉的。
薛洺并不想继续藏着掖着,借此机会,干脆地把话说明白:“我向来不相信什么横降天灾,如今又不是没有前人经验,不得预防,出了事定是有由头的。”
“梅林于我,是极为重要之物,为了解郁闷也为了立权威,我去想谁才是那个真正会伤害梅林之人。”
“想了一圈,便先怀疑到你身上。你是最有可能妒忌的人,从小被明玉狠狠压住,正常人都会妒忌。”
“可事实甩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太过自大,你是赤诚至善的姑娘,是我错怪。”
“这梅林招虫不但没解决,还又欠下于你的罪恶。”
“桩桩件件,没能预料到梅林招虫全毁的是我,忘不断明玉,致使把怒气凭借威严发在别人身上的也是我。”
陈列自己的罪过,薛洺的声音极为平静。
他并不是要耗住自己,而是想清晰地把事情给意玉讲明,并且把这事的错处陈列,防止自己再犯。
薛洺心平气和地邀请意玉坐下,他摸摸意玉软嫩的脸,奇怪地说了一句话:“你若是能看见我的行径,怕也会觉着我糊涂。”
略微的失控下,薛洺锋利的五官,于皎皎月色中显得柔和。
薛洺平静地说:“这梅林,继续留着,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膈应,如今没了,倒也算是顺势而为。”
“你是怎么想的?发怒或者要补偿,我都受着,不过和离……”
“我觉着并没有到和离的地步,明玉生前想要的,就是怀家得以继续依附薛家。”
“况且,我并不想同你和离。”
空气凝结了一瞬,薛洺说得太过坦然,可等意玉用她如同木头一般沉静的眸子看着薛洺时。
薛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怨恨到这种地步吗?”
但意玉不论是受了委屈,还是被人利诱,都不卑不亢。
原来是因为急着看梅林,方才在她的院子,才如此急躁?
她的声音很轻:“意玉从没有怨恨过将军,也不是因为怨恨,才想着去和离。”
“意玉只是觉着,自己于将军而言,帮不得什么,反而还是个麻烦。”
“所以才想同您和离,并不是您不好。”
意玉从来都没有脾气,她更不会对着曾经对自己好的人发脾气,更何况,面前这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薛洺看着她柔顺的模样,卑微的话语。
突然,他的心狠狠收缩了一二。
如今话都说开了,意玉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意玉低下眼睑,掩盖住眼睛里的泪花,努力稳着声线说:“意玉从没有想动过姐姐的物件。”
“意玉从一开始见您,便跪下来,同您讲意玉从不敢僭越,但您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