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说你现在的想法。”应蔚闻到这会了还很淡定,他把做决定的权利给贺宇航,问他想怎么做,又提醒他,“我可以同意我们之间先冷静一段时间。”
贺宇航听到打火机被按下的声音,突然也很想这时候来根烟,可惜跑出来的时候他连外套都没穿,身上自然什么也没有。
应蔚闻问他的想法,他想法很简单,之于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知道他说的同意冷静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格外开恩?还是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没被贺宇航满足。
而这恰好也是贺宇航在意的点,“如果这次我没发现,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一直不知道。”应蔚闻说。
“一直吗?”贺宇航笑,他不信,“那样你会甘心吗。”
独守秘密的滋味,能跟望进他眼睛里看出满溢的爱意时那种快意相抵销吗,别人或许可以,但在应蔚闻心里,那将永远是个不等式,因为爱意于他而言是多余的,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应蔚闻从来不是贪慕虚荣的人。
唯一的解释,他享受折磨贺宇航的乐趣,并且到了这地步依然不打算放弃。
果然对于贺宇航的反问,应蔚闻给了他一贯的回答,“我从来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那我呢,我都这样顺着你了,换任何人都该心满意足了,你怎么能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贺宇航闭了闭眼睛,“……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意义了。”
“应蔚闻,我以前也问过你,那时候你答不上来,我也说了不问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贺宇航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眼圈再难抑制地红了,“我还是想知道,你喜欢过我吗,有哪怕什么时候,抛开你的目的,单纯庆幸过认识我吗。”
回应贺宇航的,是应蔚闻再一次的沉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看着眼前缓缓呼出的白气,贺宇航已经不想再纠缠什么了,他就要起身,那边应蔚闻突然说:“有。”
短短一个字将他钉在原地,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整张脸。
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答案,应蔚闻终于肯给他了,贺宇航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可痛意随着那个字一起贯穿了胸口,那边应蔚闻叫他的名字,许久,贺宇航说:“谢谢。”
应蔚闻愿意在最后一刻服软哄他,即便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因为礼尚往来,贺宇航也还是心软地听从了他的建议,“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他说,只是分开这段时间的终点是什么,在贺宇航这里已经再难有回转的余地。
倒扣着的手机不断重复亮起与暗下的过程,贺宇航知道那是贺珣打来的,他没有接,几次过后贺珣给他留言,问他怎么突然走了。
他说那家糕点店搬了,贺宇航想吃的话,他可以再去找一家味道差不多的买来给他尝尝。
贺珣已经很久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在贺宇航看来他就是心虚了,就算郝卉月能瞒得很好,那一抽屉的东西,动没被人动过,以贺珣的谨慎,不会发现不了。
但就是这样严谨持重的人,居然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那支笔哪来的,就这样跳出了应蔚闻的计划,没有那次推门的偶然暴露,确实会像应蔚闻说的,贺宇航可以一直都不知道。
而敏感如郝卉月,第二天就反应了过来,她再次问起这件事,并问那天来接他的人是谁,“你说跟同事回来的,你是真当我认不出来那是你的车吗。”
是又怎么样呢,他还用在乎吗,贺宇航那段时间是有点恨贺珣的,也恨郝卉月。
郝卉月一句轻描淡写的过好你自己的,否定了他在这件事里承受的所有。
曾经引以为傲的父母这么多年的恩爱是假的,贺珣不想生下他,郝卉月对他从小严厉的管束和诸多限制也只是她无能的转嫁,更不用说应蔚闻的报复,他明明就是错误的延续和归集,被动遭受着不公,落在始作俑者眼里,成了连真相都不配知道的人。
应蔚闻在应素兰动完手术,病情稳定下来后,回S市的当晚来一纪找过贺宇航,贺宇航没见他,第二天他直接去了GS在湖城的工厂。
说的分开一段时间,默契地先在物理距离上实现了。
关博在被熬了快一个月后,捂着流血的鼻子痛哭流涕,后悔请了尊大佛来给自己上强度,他们是有开发任务没错,但也不用在没有丝毫过渡的情况下上来就日夜不分。
公司不追求狼性文化,给的时间也足够,贺宇航却整得像自己时日无多的样子。
那段时间关博见着他都怕,事实证明他怕早了,未来的日子里有更叫他怕的。
他在中间使了点小手段,故意让进度慢下来,担心贺宇航这么蒙着头往前干,一根弦绷到极致,把工作当成唯一的寄托,身体累垮了不说,一旦结项后青黄不接,不敢想象他会发生什么。
噩耗传来的那天,贺宇航在实验室待了快整二十个小时了,郝卉月完全说不出来话,还是大姨把电话接了过去,说他爸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去。
贺珣在外面跟人起了冲突,当下心梗发作,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郝卉月悲痛到几次哭晕过去。
贺宇航在大姨他们的帮助下,强撑着办完了整场葬礼,期间贺珣的同事来了不少,包括胡方,他什么也没说,献了束花后便默默退到角落看着。
还来了很多贺宇航没见过的,自称是受到过贺珣恩惠的人,市领导亲自致悼词,称呼他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并感谢他在岗期间对当地新闻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
贺宇航麻木了许久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悔意涌上心头,他没有见到贺珣最后一面,在他生命倒计时的那段时间,贺宇航怀着对他的恨意,没有接过他一次电话。
葬礼结束的那天下午,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狠狠哭了一场,偌大的屋子瞬间空了,好似跟自己对话都有了回音。
贺宇航久久无法从中走出,更不愿意接受现实,如果他没有认识应蔚闻,没有拿到那支笔,贺珣就不会在很多年后因为它而魂不守舍。
所有的事情都只会结束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