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出门,施银杏说什么都要跟着他,林立夏给她身上抹了些驱蚊虫的清凉膏,这才带着她出门。
看她拿着小板凳一路欢快的样子,林立夏刚开始以为她就是跟着他出去转转,谁知到了地方她放好小板凳,拍了拍板凳,过来拿林立夏的镰刀:“林舅舅你坐,今天银杏来帮你割草。”
林立夏不准:“你这么小,你会割个什么草,小心割到手了,还是让林舅舅来。”
施银杏伸手比了个六:“我都六岁了,不小了,宝碌哥哥六岁都开始干活了,榆哥儿都会点豆子了,我也要干活!”
林立夏看她还没有自己腿高就说要干活的话,怎么看怎么乐呵,想着就是割个草,不算什么累活,又有他在一旁看着,要有个什么不对劲,也能立马发现,点头道:“那好吧,林舅舅先教你怎么割,你学会了再自己割。”
“好!”施银杏跑林立夏身边耐心地学起怎么割草。
这真的没什么好学的,林立夏主要是怕她割到手,一个劲地教她手抓草上面一点,镰刀割低一点。
今天他们割的是长在大堰塘岸上的酢浆草,这种草没有麦草扎手,施银杏学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几下就割了好几把,骄傲地对林立夏说:“林舅舅你看银杏会割草了。”
林立夏夸了夸她:“银杏真厉害。”
施银杏干得更来劲了,闷着头割了半背篓,当然都是浮在背篓里没压实的,林立夏为了不打击她,也不去抻,由着她割。
没一会儿施银杏见背篓满了,跑到林立夏身前邀功:“林舅舅,割满了!”
林立夏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看了看她手,没见被虫咬的痕迹,笑着夸她:“我们银杏真棒,这么小就知道帮林舅舅干活了,是村里最听话最孝顺的小孩!”
夸得施银杏一脸骄傲。
林立夏背起背篓,牵起她的小手:“走,跟林舅舅回家拿奖励。”
回到家,林立夏给她拿了几块蜜饯,本以为她就玩心起,也没把她今天的行为当回事。谁曾想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好几天,施银杏天天都要跟他出去割草,不让去还不行。
林立夏没办法,只好每日带着她。
他们割了一段时间草,种完稻子,犁完地,把豆子点完的宋惊蛰想起来今年的羊该牵去配种了,去年大黑一口气生了三只,怕它伤元气,他们去年一整年都没给它配种。
这个时节刚好,等它下崽的时候,林立夏也生了,正好借点它的羊奶来喂喂小崽子,一举两得。
宋惊蛰在门口的杂物房放下锄头,洗了手,回到自家院子,打算跟林立夏说一声,他把羊牵走了。
盖新房子前,邹元符就知道他们家有牛有羊,在左边空着的围墙边上给他们盖了个喂养牲畜的小圈子,用的青砖,盖得结结实实的,羊角顶到上面都泛疼,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大黑把棚子顶跨跑了。
正想着,宋惊蛰一跨进院子,就见林立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眼泪跟珠子似的不断落,哭得稀里哗啦的。
以前日子再苦再累,宋惊蛰都没见林立夏哭过,唯一的几次掉眼泪还是因为呕吐产生的生理反应,第一次看他哭得这么伤心的宋惊蛰心疼得心一抽,走过去拉起他问:“这是怎么了?”
第79章
听见宋惊蛰的声音,林立夏哭得更凶了,他把宋惊蛰拉到自己跟前,牵起施银杏的手:“惊蛰哥,你看银杏的手。”
宋惊蛰这会儿才注意到站在林立夏面前的施银杏,他低头看过去,只见她被林立夏扯到跟前的手上布满了许多细痕。
小孩子的手原本白白胖胖的,除了玩耍时染上的污垢,就应该像豆腐一样滑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是细纹,无端地有了几分饱经沧桑的风霜感。
他拧了拧眉,问:“怎么回事。”
“都怪我。”林立夏流着泪,把他带着施银杏去割草的事说了说,“我想着小孩子学些活没什么,谁知道才几天就把她的手弄糙了。”
施银杏三岁就跟着林立夏了,带到现在也跟自己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了。一想到他的女儿长大后要跟他一样,不停地干活,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累,把好好的一双手干糙,把好好的一张脸晒黑,再也没有现在的纯真快乐,他的心如刀绞似的痛。
拉着施银杏控制不住地就哭。
施银杏都被吓呆了,她就是干完活回来洗了个手拿给林舅舅看,想问问他,她现在可以摸摸小宝宝了吗,谁知道她林舅舅拉着她就哭。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大气都不敢出。
宋惊蛰听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呢,原来就这么点事,他把林立夏拉到自己怀里,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以后我们都不让银杏干活就成了。”
林立夏情绪上来了,压根就止不住:“可是她以后也要干啊。”
作为一个农家女,下地干活是她不可能逃脱的命运,现在不干,将来也要干的,若不从小习惯,等到大了,干起活来更遭罪。
可是她还这么小就要跟个大人一样干活,林立夏心疼啊。他感觉这就是死结,不让银杏干活是害她,让她干活更是害她。
他抱着施银杏哭得更伤心了:“我的儿,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惨啊!”
宋惊蛰见施银杏都被吓懵了,把她从林立夏怀里解救出来,跟她解释:“没事啊,你林舅舅就是见不得你干活,你以后别去干活了,知道吗?”
施银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学着宋惊蛰一起拍了拍林立夏的后背:“林舅舅,银杏以后再也不干活了,你别哭了。”
她不这么懂事还好,一懂事,林立夏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