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茶壶。季景山走上前,坐在她的对面,垂下眼看向二十年未曾变过的茶具。
茶叶外形紧结匀整,色泽翠绿如玉,茶汤金黄透亮,香气清雅。
“……云锦仙露。”他说道,“当年你?最喜欢这种茶叶。”
二十年来?,他每年都会从绿洲城购置最上等的云锦仙露,放置在当年阿拉贝拉住过的水榭中。
只可惜,失去了生命力的她从不会触碰这些茶叶。
于是,年初购买的云锦仙露,总是会在年末被丢弃。新年到来?,他便又会购置全新的。
就像是某种一厢情愿的仪式。
夏年没有搭理?他,只是将茶壶中的水倒去。洗茶完毕后,便再度将温水注入。
“你?是在何处找到茶叶的?”季景山问道。
“……”夏年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便又将目光错开。但她依然?什么都没说。
季景山注视着她那张略显苍白的、没什么表情的脸,金色的眼眸微微变亮了一些。
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一个?让此时此刻的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欣喜的念头,即便他并不是那么愿意承认这份喜悦。
——或许,她其实和他一样,也对当年的那段时光念念不忘。
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之后,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和感?情便会如同潮水般涌回。
所以?她才会依然?记得这间?水榭的布局,才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云锦仙露,才能如二十年前一样沏好茶后,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望着他,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一切都如同昨日?再临。
……是啊,他早就该想到,她对他依然?是有感?情的,那几年的时光并不是虚假的。
她只是依然?在怨他。
怨他对她曾经的身体做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情,断绝了她的生命,毁掉了她的未来?。
没关系。季景山想着。
他们还有足够漫长的未来?,这一次,他会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会小心地把她豢养在这里,慢慢改变她,不会再让她显露出那所谓“自由”的本性来?。若是有了,他便小心地、慢慢地磨碎它便是。
夏年就像把他当成?空气了似的,完全不看他,而是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
“你?走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季景山说道,“熟悉吗?”
夏年皱了皱眉,她又看了一眼季景山,随后拿起了公道杯,毫不犹豫地往季景山脸上一泼。
季景山瞳孔微缩,他反应速度何等之快,在夏年举手的瞬间?便已经头朝一侧一偏,精准地避开了泼过来?的滚烫茶水。
“呲——”
茶叶落在了竹地板上,瞬间?便浸湿了一大片。
季景山一把抓住了夏年依然?悬在空中的手腕,用力扣紧。夏年吃痛地松开手,公道杯便摔落在了茶几上,发出轻响。
他像是被夏年这举动气到了,瞪大眼睛看着她,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就这么恨我?”
夏年说道:“放我走。”
“……你?做梦。”季景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放她走,放去哪?林诘栩和赤狮的怀中吗?!
他松开了手,站起身,俯视着她,“除了这里,你?哪里都不准去!”
夏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便垂下眼,重新跪坐在茶几旁,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她这般沉默顺从,倒是让已经做好准备压制她的季景山怔了一下。
既然?如此,刚才那不痛不痒、没头没尾的反抗算什么?
季景山望着她那张在茶水的雾气与清香中显得温和恬静的面容,轻轻舒了口气。
……对了,一定?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一下。
毕竟她的背后有那个?所谓的“群星之神”,她就像是旧时代的军官一般,哪怕是被俘虏了,也要象征性地越个?狱。
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不过是一只没了指甲的小猫想要挠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