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白衣人摇摇头道:“你不能关门,依我的意思,你这门口还不够亮,最好再加上两盏灯。”
“这,”侯掌柜的赔着笑脸道:“都半夜了,还有客人上门么,再说相公刚才不是命令小店不许再接待客人了么?”
白衣人一笑道:“当然不许接待外客,不过,这个客人不同,你不必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侯掌柜的不敢顶撞,应了一声,赶忙招呼着一个伙计,亲自拿了灯笼登梯子爬高,把点亮了的两盏气死风灯挂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脏汉,牵着一条大水牛,来到了门前。这个汉子披蓑戴笠,赤着两只泥巴脚,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傻不隆咚地就往里面走。
侯掌柜的忙唤道:“喂!喂……你这个家伙,我们已打烊休息了!”
傻汉子一愣,咧嘴一笑道:“那不是侯……老板吗?”
侯掌柜的定眼一看,笑道:“原来是你,大柱子呀,怎么这么晚了,还干活儿啊?”
大柱子嘻嘻一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大的地,就我一个人,不耕,赶明儿个,他们又说我懒了!”
侯掌柜的打量着他傻呼呼的样子,一笑道:“真有你的,怎么,来打酒来了?”
大柱子一面晃悠悠地进了酒店,一面把个剥蚀了皮的酒葫芦放在柜台上,两只眼睛骨碌碌在现场打着转,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都半夜了,你这店里,还有这么多客人?”
侯掌柜的“嘘”了一声道:“你少说话,这不关你的事,打了酒就回去吧!”
大柱子嘻嘻一笑道:“我肚子饿得慌,还想买几个烧饼。”
侯掌柜的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烧饼卖,好吧,我包几个馒头给你回去吃吧。”
大柱子嗤嗤笑道:“那感情好!”一摸身上,皱眉道:“糟了,我身上没带钱。”
侯掌柜的只想早一点打发他走,一面把包好的馒头和酒推给他道:“走走走……以后一起再算吧。”
大柱子拿起来,刚要出门。
“站着!”
话声出自白衣人座上:“你是干什么的?”
大柱子一愕,东瞧西看了一阵子,竟不知是谁在跟他说话,侯掌柜的斥道:“傻小子,这位相公在跟你说话呢!”
随即赶上一步,向着白衣相公哈腰赔笑道:“相公爷,这个人是我们镇上江大户的长工,叫大柱子,是个浑小子,您就高抬贵手,让他走吧!”
白衣人斜过眸子来,上下看了大柱子几眼,没有再吭声,缓缓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侯掌柜的赶忙丢给大柱子一个眼色,比个手势要他快走,大柱子这才拿起酒和馒头傻呼呼地走出去,拉着他的牛走了。
油灯下,黑袍老人轻慢地拿起葫芦来喝了一口:“嗯,好酒!”
坐在他对面的大柱子推过馒头来道:“还有这个,你吃吧!”
“用不着。”黑袍老人抬起眸子来看着他:“只要有酒就够了,好酒!”
老人看上去总有八十好几了,一蓬银髯飘洒在胸前,深凹的一双眼睛,每一转动即显现着那种异样的光采,消瘦的脸颊衬出了过高的双颧,在昏晴的灯光下高低分明,给人以深邃智慧的感觉。
人老了,尤其是老到像眼前老人的这般年岁,自然地会给人一种衰弱的感觉。这个老人看上去就十分纤弱。
坐在椅子上,一双脚高高跷在对面的木板床上,他的一双瘦手交叉地按在前胸上,随着呼吸的起伏,看上去真像是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