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身边的大伯也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也站在他身边。
“嗯。”
“陈年琐事,又何必再谈,更何况先帝当年已经封赏过南宫家,如今我南宫家早已退居多年,无心沾染江湖之事!”南宫玉蓉剑眉倒竖,气势丝毫不减,如此言论若是追究,连抗旨之罪都能安排上了,众人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动弹不得,武当派和少林派的代表已经起身,几欲开口当和事佬。
“玉蓉郡主,在下也不过是个为朝廷当差的,这封赏是在圣旨上白纸黑字写下的,乃是陛下的旨意,还请郡主,不要为难下官。”徐衡这话说着嘴软,但那双鹰目笔直地盯着南宫玉蓉,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娘,言多必失!胡蓝之案在前,切莫冲动!”顾长生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南宫玉蓉冰凉剔透的玉手,因为他看见母亲的眉宇之间涌现除了前所未有的愤怒,而另一只手甚至伸进了自己袖中,好似在摸索什么东西一般,向来嗅觉敏锐的他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立刻稳住了南宫玉蓉的心神。
“……呼。”南宫玉蓉被儿子从冲动边缘拉了回来,舒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但她依旧没有收封领赏,只是别过头去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草民顾长生,谢主隆恩。”那锐利的目光又从南宫玉蓉转移到了他身上,无数英雄豪杰都在等着他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插曲,顾长生只能极不情愿地拜谢道。
“嗯……诸位,可还有异议?!”徐衡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圣旨,又问了一遍在场所有人,全场鸦雀无声。
顾长生回到座位时,以余光瞥了一眼南宫玉蓉,却发现,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伤感的母亲,竟然独自一人偷偷抹着眼泪……
……
“徐大人,孤儿寡母不胜酒力,但请退席。”不多时,南宫玉蓉起身向徐衡道,那淡定自若的神色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那就恭送玉蓉郡主。”
“长生,我们走。”
“去陪陪你娘,这里交给我。”大伯顾柳岺此时也已经卸下了长枪,看见南宫玉蓉这般消沉叹了口气,把她们娘俩的应酬都接了下来,又接着对顾长生嘱咐道,“你放心,寿阳郡主年不及及笄,这封赏也不过是空口无凭,朝廷不会拿你怎样的。”
“嗯,我知道。”顾长生当然知道,要是谁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才是傻的呢。
“你娘带你不容易,当初她独自离开江湖时你才刚怀在肚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连个丫鬟家里都没召,你出生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连个弄婆都没有,你娘就这么一个人挺了过来,还把你拉扯到大……这些她肯定从来不曾对你说过,你要对她好些,知道吗?”
“我明白。”
告别大伯,顾长生两步并一步追上母亲,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时候出门散步都是远远被他甩在身后喊他慢点慢点的娘亲,今天他大步流星都才堪堪追上。
“娘,你在……生气吗?”顾长生试探性地问道。
“我?我为何要生气?”南宫玉蓉似是愣了片刻,但还是佯装淡定道。
“因为我接受了朝廷的封赏,娘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且还哭了——这话他本来想说,但想了想后果还是憋着没说出口。
“唉,娘是不甘心你吃了这哑巴亏,朝廷势大,我们娘俩孤儿寡母势小,这番空口无凭,你还必须得接下,可你今后还得做官,日后若是被人议论该如何是好,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娘是替你心疼啊。”南宫玉蓉说着喉头一阵凝噎,硬生生又将眼泪逼了回去。
“娘,孩儿一定会护您周全的。”顾长生再次抓住母亲的手,斩钉截铁地应道,他此生,从未如此坚定过自己的信念,但他怼天发誓,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不惜一切代价。
……
朝廷为此事蓄谋已久,武林大会的擂台也早已搭好,翌日,武林大会就已经打响。
“第一幕!五岳衡山派李恒斌,对蜀中唐门唐山禾!”
“连唐门这种歪门邪道都有上台的机会,官家还真是不挑啊。”
“别小看了唐门,这种阴险狡诈之徒最是难防,恐怕李恒斌这场还不好拿下。”
蜀中唐门,以暗器机关著名的江湖流派,但非真刀实枪的比拼,从暗处下手自古以来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因此蜀中唐门的名号一直不为江湖人乐道。
昨天,少林与武当一齐宣布不参与武林大会,整夺武林盟主之位,而徐衡竟然一口答应,显然这两派已经归顺了朝廷。
好在徐衡也算守信,提出邀请时向她们保证南宫家只是来坐镇,母亲和大伯都不会参与武林大会的整夺。
那个人,莫非就是唐门代表,掌门唐钰?
顾长生在看台上远远看去,只见一位看上去五十有余的男人,正和一个唐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交谈着什么,隐约之间,他似乎还看见他塞了什么东西到对方手上。
不过顾长生并没有那么好心主动检举,就算他们有怎样下流的手段,武林大会一事本就与他无关,这些武林人的死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身边,娘亲那一抹雪白无暇的侧颜绝美濯艳,好似庄严寺庙中金身泥塑的菩萨一般慈悯的凤眼冷眸平静地看着台下的一切,就连他看见了都忍不住心神为之一颤,不禁心中感慨——这世上怎会有娘亲这般貌美的女子。
“长生,你更看好那边?”另一边,大伯顾柳岺倒是兴致勃勃,虽然他明确表示自己无意参加武林大会,但身为武痴,这种江湖之间的正式比试他还是颇为感兴趣的。
“我?大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学不来武,这种事情就是个门外汉,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顾长生自嘲地笑了笑,他倒是对自己无缘习武没什么遗憾,只是这种话题他也聊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了。
“衡山派主剑法身法,以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回风落雁剑,衡山五神剑,猿公筋斗云着称于世,五花八门,三十六路七十二峰,招招不同,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蜀中唐门,以机关,毒药,暗器雄踞蜀中,多少英雄好汉皆死于此等恶手,然唐门之凶煞竟无一人敢挑衅,可见其凶狠无比。”
“此番比武,本就是以比试为主,伤人性命这种事是明令禁止的,就算他唐门凶器再怎么恶毒,也不可能将杀招换上台面,不能杀人的暗器,其也不足为惧!”陈勋一身青衣,依旧将手中纸扇扇得呼呼作响,顾长生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这种人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天下第一的武当翘楚,自是看不上唐门这种为人所唾的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