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婉才不会关心薛宝钗的心情,薛宝钗这样的身份,按理连穿大毛衣裳的资格都没有,给她一件都已经是看在那拐弯抹角亲戚身份的份上了。
屋里头很温暖,这大毛衣裳也用不着穿,大家都新奇地感受着河狸皮毛的柔软细密,愈发对那万里之外,听起来就非常丰饶的地方好奇起来。
给自家人的自然是最好的皮毛,但是很快,也有一些次一等的皮毛开始在市面上出现,一下子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回,即便以为金矿可能是编造出来的那些人,也开始疯狂了!
皮毛这玩意从来都是奢侈品,像是什么紫貂,玄狐之类的,是最上品,但问题是,这些动物才多大的个头,这年头,便是有人工养殖,规模也很小,何况,狐毛虽然被笼统地称之为“大毛”,但只有“狐膆”、“狐肷”和“狐脊”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毛”,其它部位都不能算。
这河狸皮就不同了,整体就都是大毛,而且这玩意因为是生活在水里的,皮毛本身就能防水,穿在身上自然是更加暖和。几条河狸皮就能做一件成年人的大毛衣裳了,这无疑降低了成本,而且朝廷礼制里面也没规定这玩意谁能用,这就代表着,这玩意市场也会很大。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对出海感兴趣起来。
这三天两头有人上门,还有许多拜帖流水一般送过来,贾家这边简直是烦不胜烦。贾赦原本当差还有些懈怠,如今恨不得晚上都住在衙门里头。贾政嘛,一方面是耻于言利,另一方面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事上根本插不上脚,所以,每日里也老老实实往工部跑。工部那边,大家早就将他当做摆设一般,反倒是没人来打扰他。至于贾珍,他如今性子也算是沉稳了不少,王熙凤可是个聪明人,长得好看,又有心机手段,那真是比起寻常男子都要厉害十倍。
与原著里头贾琏不同,王熙凤是早知道贾珍的德性,自个背后也没什么强力的娘家撑腰,没有底气辖制贾珍。但她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美貌,贾珍是个颜控,品味还是有的,不像是原著里的贾琏,略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能比王熙凤生得好看的人是真不多,王熙凤又是欲擒故纵,又是含羞带怯,又是笑靥如花……总之,将贾珍弄得神魂颠倒,一时间居然老实了起来。倒是叫徐氏为此很是松了口气,对王熙凤这个儿媳妇也愈发满意了起来。
不仅如此,王熙凤对贾蓉这个继子那也是视若己出,虽说因为两人年龄相差不是太多的缘故,不好养在自己膝下,但王熙凤但凡想要照顾好一个人,那真是无一处不妥帖的。贾蓉的衣裳鞋袜,饮食起居,王熙凤都惦记着,又表示贾家家学这么多年一个秀才甚至是童生都没考出来,可见是代儒这位老太爷水平不行,人也糊涂了,虽说不好为了家学的事情,驳了太爷的颜面,但自家孩子,还是得上心一些。
隔壁荣国府一个举人,一个秀才,说不定过几年就是一个进士一个举人了,宁国府这边,本身血脉就稀薄,如今下一代里面就一个贾蓉,最多加上个贾蔷,总不能明明宁国府才是族长嫡系,以后还要仰荣国府鼻息。所以,得好好教育两个孩子才行。王熙凤并没有考虑什么原配的孩子大了之后,会不会威胁到她以后的孩子,别说孩子以后没出生,便是出生了,她也不怕!宁国府的爵位再传一代也就那样了,王熙凤并不放在眼里。
她素来是个精明强干的,眼睛里也容不得沙子,原本徐氏因为丈夫出家,儿子不成器,那叫一个心力交瘁,根本就精力不济,以至于下头常有糊弄之事。轮到王熙凤,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又有徐氏支持,很快就将家里上上下下都理顺了,连着辽东那边的庄子,都给换了庄头,免得他们再闹出什么十一月份下冰雹的荒唐言论来。她一边打理宁国府的产业,一边私底下也在为自己置产,徐氏看她对家里尽心尽力,也将府里几个产业送给了她,顿时叫她愈发振奋起来,也愿意为了宁国府的将来去考虑。所以,还是叫贾蓉和贾蔷好好读书,等他们有所成就了,自己的孩子也大了,到时候也能沾光。
徐氏对此深以为然,自从玥姐儿出生,宁国府这边似乎一下子又生机勃□□来,儿子懂事了,丈夫老老实实在道录司任职,不再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既是如此,自然应当趁热打铁,将下一代好好教养起来,等以后王熙凤再生了孩子,兄弟齐心,宁国府也不至于跌落门楣。
但如今大批的人跑到宁国府问什么海外之事,就叫宁国府一干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没错,贾敬以前就跟贾赦关系好,贾珍跟贾赦也一度臭味相投,连着王熙凤这个嫁进来没两年的媳妇,也更亲近张氏这个伯母,而不是王氏那个姑妈。
但问题是,这等事情,宁国府根本就做不了主啊!
王熙凤倒是对此很有想法,她很想要将王仁塞进出海的队伍里。
按照她母亲的说法,王仁的性子,跟当年的王子胜简直一般无二,王熙凤很怀疑这位将来又是个祸害,很可能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好生活。光是将他塞到军营里面有什么用呢,他马上要娶妻,他们家又不像是宁国府,贾珍啥也不干就能锦衣玉食,王仁得有个合适的营生才行。
因此,徐氏烦恼的时候,王熙凤却是说道:“太太,依我说,这也是件好事!我嫁过来之前就在西府里头,那会儿就知道,咱们贾家许多族人,就是靠着祖宗的余荫混日子,几代下来,都精穷了,也不想着找个出路,只想着到府里来打秋风,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
徐氏一愣,荣宁街上的贾家族人分为两种,一种就是类似于贾代儒贾代修这样,也是两位老国公爷的血脉,但因为是庶出,所以,当初分家的时候拿了一笔家产,就从府里搬出去了。另一种其实就是原本贾家的族亲,因为当年祖上跟着两位老国公上过战场,之后跟着一起到了神京,两位老国公给他们赏了银子,赐了田地产业,叫他们依旧依附两府居住,指望的是他们子孙依旧给贾家的后人做亲兵。
但事实就是,那庶出的几房也就罢了,即便当初分到的财产比起袭爵的主支简直是天上地下,但总算还过得下去,并且因为血脉的缘故,还都能在族里混个营生。但其他那些就不一样了,祖上的确是跟着两位老国公爷流过血的,后代却不肯再做这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像是到了贾代善贾代化这一代,他们的亲兵已经不再是族亲,而是家丁。而那些族亲却自觉祖上有功,很是理所当然地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没钱了就伸手找两府接济,孩子也送到家学里头薅羊毛,总之就觉得是两府欠了他们的一样。
两府也是要脸面的,便是不满,但或多或少也得给一些,如今这些人越来越多,长此下去,总不能以后自家日子不过了,有钱都给这些族人花吧!
徐氏是个心软的,这会儿不免说道:“话是这么说,总不能逼着他们出去吧!”
王熙凤赶紧劝道:“太太,我之前看了一下族谱,咱们两府比起荣宁街上那些族亲,几乎是子嗣不茂了!他们各家便是没有姨娘的,生个三五个也是寻常,这才几代功夫,荣宁街那么多宅子都要住不下了!等这一茬的再长大,咱们两府总不能为了他们再买一条街下来吧!要我说,都多少年了,便是他们祖上跟着两位老太爷出生入死,如今子孙也把该享的福享够了!如今这出海,也就是一开始辛苦一些,到了地方,就能有一百亩的地,再跟着做点买卖,几年功夫,就是富家翁,不比留在这边年年打秋风来得强!也就是我现在还没生,若是以后我有了孩子,遇上这样的机会,我也是愿意叫他出去拼一拼的!”
徐氏被王熙凤说得有些动心,不过还是笑道:“你是现在没孩子,所以能说出这个话,真要是有,可就未必了!”
王熙凤忙说道:“这可说不准,要是这事有门,我还打算回去跟我妈说一下,我哥哥如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王家当年的事情,也得罪了不少人,我哥哥亏得是个不成器的,要不然,想要干点什么事只怕也干不成。王家祖上好歹也风光过,总不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彻底落魄下去!留在中原,还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机会,还不如趁着哥哥还年轻,出去闯荡一下!他也学过一些弓马,又去军营里头厮混了两年,总该学了些本事,放在中原是没机会施展了,到了海外,那就是大有可为!”
见王熙凤说得头头是道,徐氏听得愈发欣慰起来:“你这话说得有道理,但是啊,你妈就你们一双儿女,可未必舍得呢!”
王熙凤笑道:“我就是要多劝劝她,舍得个几年,给下头子孙争一条路,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王熙凤第二天果然回了娘家一趟。
王子胜夫人自王熙凤出嫁之后,就将原本的宅子卖了,在距离荣宁街不远的花枝巷买了个单门独院的小宅子,王仁不在家,她就带着两个婆子住,一个婆子浆洗做饭,一个婆子买菜看门。
王熙凤回来,王子胜夫人也是喜出望外,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她在家是真的觉得寂寞,居然都开始想念起死了多少年的王子胜了!
“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王子胜夫人忙不迭地叫婆子去街上买菜,“今儿叫刘大娘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酒酿清蒸鸭子,再给你炸几只鹌鹑……”
“妈,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两口就是了!”王熙凤如今哪里看得上这些,也怕自家母亲劳烦,又说道,“我今儿过来,是有事跟妈说呢!”
话是这么说,她也带了一件外头买的河狸皮大毛衣裳回来,就要先叫王子胜夫人试,王子胜夫人心中欢喜,嘴上却是说道:“有好东西你自己留着便是,带回来给我作甚,回头叫人知道了,要说你拿着婆家贴补娘家了!我每日里待在家里不出门,且也用不上这些!”
王熙凤忙说道:“我也有呢,还给哥哥准备了一件,已经叫人给哥哥捎过去了!这皮子是海外来的,比寻常的毛料便宜,还厚实!这两件衣裳都是我拿自己的钱在外头买的,我自己的钱,贴补娘家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