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山总说他太拼,把自己的时间和任务安排得太紧张太满溢。可在沈游川看来,宴老师可比他忙碌多了。
像这样的小事,何必再压榨自己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亲自去做呢。
一种奇怪的情绪促使着他冲动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对方背在身后的手。
宴凉舟有一双生得十分漂亮的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皮肤均匀而细腻,正因如此,他手上的伤口便宛如白璧微瑕,显得愈发刺眼。
沉游川看着那还很新鲜的伤口,嗓音发紧:“何必亲手去做呢?”
宴凉舟微微笑起来。他的眼睛如春夜的月辉一般柔和:“我只是想证明——或许以后没有人能再做出你记忆里的青椒牛肉饼,但总有在意你的人会为你做出别的。”
看着沉游川介意难过的样子,他轻轻蜷起了被青年握住的手指,耳侧也不自在地泛起浅浅的粉色。
但他放任沉游川抓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我曾经和你一样,都日日夜夜地回望着往日的时光,觉得那是支撑自己的全部。”
说着,他短暂地陷入到自己前世刚出事故后,以及后来刚得知“沉医生”去世时的那些回忆里。
宴凉舟叹了口气:“但是游川,逝者,无法再产生新的美好回忆。而人之所以能坚持走下去,不只是因为他为过去背负着什么,更是因为他在往后的沿途中看到了,收获了什么。”
这是他后来在“被迫”接手了山晴慈善基金会,在不得不到世间去看、去听、去“行走”时慢慢学到的东西。
宴凉舟神色认真地说道:“就像这次,当我去尝试时,我才发现做饭其实是件挺有趣的事。我们都在不断延续的世界里,因为与新的人相遇而发现着新的不一样的自己。”
“你带我去吃馄饨面的那一天曾告诉我,比起去向已逝之人问询,或许在活着的世界更能找到答案。”
“游川你虽然心里很明白,也在一直勇敢地向前走。但你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总还是会因为一些事被刺痛,被伤害。”
宴凉舟终于轻轻握住了沉游川拉着自己的手:“我希望成为你创造记忆的同伴,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你,希望能在承接起你过往回忆的同时,也成为你在活着的新世界里探寻答案的同路人。”
沉游川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如夏夜昙花般静谧绽开的浅浅笑容。
半晌,他垂下头,试探着把额头压在了宴凉舟的肩膀上。
而宴凉舟并没有拒绝,反而单手拥住了他的后背,还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沉游川埋在宴朋友的肩膀上,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浅淡清雅的香气,又想起伍山反复问他的话。
“你真的不觉得这种行为可怕,确定不保持一点距离,不和他沟通反抗一下吗?你有冷静思考过这件事吗?”伍山害怕他因为最近心情不好,不曾仔细想过,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可是,这或许确实不该是理智冷静的沉游川应做出的选择,但却是想要找到同路人的沉朋友已决定的取舍。
况且,在这场略显疯狂的赌局中,他未必会输。
沉游川把宴凉舟刚才的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逝者无法产生新的美好回忆”,“逝者”——“沉医生”;
“与新的人相遇发现着新的自己”,“新的同路人”——“沉游川”。
虽然有点对不起“沉医生”,但是……
沉游川静静地思索着,转脸在宴凉舟颈窝里蹭了蹭,于是他果不其然地又得到了对方在自己头上轻柔的抚摸。
最终,在宴凉舟不曾看到的地方,沉游川翘了一下唇角,握紧了手中对方一直不曾松开的手。
*
华京。
魏德嘉回到自己家,有些疲惫而烦躁地扯着领带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带锁的暗格,取出一部老旧的手机。
上面有几个没有来电显示的未接电话。
他立刻拨打回去:“爸……”
“算了,谁想到会牵扯出这些。赌场被封了也没办法,你那边只需要确保我们的尾巴扫干净了……以后还有机会。”
“嗯,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交代你们准备的那件事,就这几天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