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思弗餐厅的菜单让我一个头十个大。
这是家新概念餐厅,主打一个叫人吃到浑浑噩噩。菜品从名字到装盘,根本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看图片,每盘菜都在干冰的烘托下构成一张《荒岛之谜》,偌大的盘子托着一小撮五颜六色的泥,看似势要让客人体会荒岛求生的艰难。
价格更是贵到奥数题都解不出这些数字。我看了心里哼笑一声,反正骗不到我们穷人。
等等,这顿我买单,所以穷人还是被骗了。
环顾四周,客人都是拍照的多,吃下去的少。
我直接问服务员:“有三人份的宴会套餐吗?”
服务员笑说有的,然后帮我指了一个:“这个我们会根据每道餐品配酒,谈商务,谈恋爱,都很有氛围。”
一看价格,2万还不带服务费。这对我来说简直比杀头还痛。
我视死如归地指了指那个套餐:“那就这个。”
一会吴经理到了。是个小个子,体型已经发酵成熟的中年男人,脸上一团和气,但掩不掉一双小眼睛里的精明。
一看见他,我心里就腾地起火。前天有人在我店门口画圈烧纸,弄得行人纷纷避让,一天下来只接了五桌。这十有八九也是他们的主意,真是阴毒得很。
我对他是咬着牙笑的。
整顿饭气氛倒还不错,程奔对我表现得异乎寻常的亲近,都有些捧的地步,仿佛跟我做朋友能发横财似的。
吴经理自然识眼色,也渐渐对我眉开眼笑,一会碰杯,一会递名片。
整顿饭都没有提及两家店之间的过节,却已经和局了。
成果是显著的,食物却是致命的。
头道菜夹进嘴里就一股海味,接下来道道如此。其实套餐里的菜我都有看过,底下只注明了主要食材,谁能想到提味的配料都选了海里的。
可我不能不吃,更不能挑挑拣拣着吃。于是只能每道菜少取些,硬着头皮塞入口。
而这套套餐总共有十二道菜。我看问题是解决了,我那店也快成遗产了。
两万块干什么不行,非得给自己买个盒子。
吃到下半顿,脖子开始发痒。瘙痒感如同一大群虫子直往喉咙上蹿。我实在撑不住,再下去就要失态了,就向程奔递了个眼神。
他并不知道我海鲜过敏,对视的目光露出疑惑。但他没问,装看了眼手机信息,便抬头对吴经理说有个急事要处理,下顿再约。
吴经理还要巡视店里的情况,将我和程奔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车还没到,只能等。门外热风吹进来拂在脸上,已经不是风吹过皮肉,而是在吹一块又硬又烫的铁了。
窒息,闷憋。
从来都无法具体形容过敏后的反应。因为那感觉就像。
船炸了,我飞了,飞得好高好高。
我在程奔“金穗!”的惊呼声中啪地倒了下去。
李元赶到医院,起初都没认出我。我肿得像头藏狐。
肿虽肿,好在送医及时,此时意识已经清醒过来,难受的感觉也在消退。
我从上下眼皮挤压得细细的眼睛缝里看着李元和程奔。
李元整个人都炸了,他像只从李沫筷子下逃跑的海胆,满身刺地冲向程奔,一把提起程奔的领子:“你们去哪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他都肿成一米七八了!”
把我交到大夫手上,程奔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李元,当时李元在见客户,没接,不得已就先叫了李沫来。
李沫来之后便守在床边,一边向我表现他细腻温存的一面,一边每隔五分钟问一次“李元呢?怎么还不来?”问罢又叹气“李总赚钱看得比人命重要呀”。
李元质问的话语刚落,李沫就问我:“你怎么又哭又笑的?”
我哭,是因为李元这张漏风的嘴。
我笑,是因为我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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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脸嘛,当然肿成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