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床榻上,听时姝闲聊时,林蓁常常走神。
怎么会病这么久呢,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她懂基本药理,常常煮些药汤喝,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印象中大病一场只有幼时落水后高烧那次。
或许像一根琴弦,绷得紧绷得久便断了,在知道穿书以后,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一个纸片人,爱恨情仇变得虚无缥缈,自己曾经那些情感上努力随风而逝,唯一可以抓住有所寄托就是成为梅棠那样的人。
想从烂泥坑情感陷阱中爬出来,对和离有太重企盼,急切希望和过去划上句号,与过去的人和事切割,抹去过去不堪记忆重新成为一张白纸,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但看着时姝笑语嫣然天天来探望,林蓁忽然间释然了。
时姝是时彦妹妹,若真能与时彦和离,也要和她切割清楚从此再不往来么,林蓁不想如此。
生命就是这样矛盾,给予婴孩的生也可能带来母体的死,给予人间欢笑也会有不堪忍受的痛。她在这个神奇时空重来一回,感受生命的不顺从,重新体验人间诸味,重新感受爱,何其幸运多么美好,如同享受阳光必然要忍受黑夜,有春风沉醉亦有冰封千里,林蓁看着时姝笑颜,这样活泼灵动美人天天陪自己说话逗趣,时彦带来的那些苦痛愤懑似乎都被抹平了。
林蓁想到萧忱,若有时姝这般陪他,他那常常乌云压顶神色定会漏出一丝天光吧。
而且他和时姝在一起,毅勇侯府今后命运应该不会太惨。皇权斗争,萧忱踩着尸山血海迈向他的宝座,天子的拥趸早在皇子们明争暗斗中树倒猢狲散,毅勇侯和时彦虽逆了小说中命运,可跟随年迈昏聩天子怕是没有太好结局,时彦早看明白这一点,才拼命找退路。
林蓁问时姝:“母亲可又安排给你相看了人家?有看中的吗?”
过去谢氏给时姝张罗青年才俊时,不管提到谁,时彦总是各种挑剔,那时林蓁以为时彦是宝贝妹妹,谁都瞧不上,现在明白其深意,林蓁也担心时姝看上其他人,错过了萧忱。
时姝正绘声绘色讲着她刚刚看过一个话本子,突的被打断,还被问这样问题,脸上顿时起了红晕,她挑眉道:“我才不想去相看,在家好吃好喝,谁想去天天看账本晨昏定省伺候一大家子人!”
林蓁淡笑:“好好好,我就怕你出嫁,再没人陪我说话。”
“我当然愿意找你玩,可你病着才如此,等以后你做了女官,没人和我玩,母亲必催我嫁人。”
林蓁浅浅一笑:“你性情可爱,容貌殊盛,天下再没胜得过你的女郎,我看只有皇家才配得上你,嫁入皇家,也不用你看账本伺候人。”
“啊?”时姝睁大了杏眼,旋即嗔怪道,“你可别取笑我了,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没有,没有,我谁都不想嫁,”时姝倾身倒向林蓁,想捂住她的唇。
林蓁笑着躲开:“好不说了,不说了,说正经的。”
时姝这才放开她。
“你这么可爱,一定要找个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人。”
这是什么正经话,时姝腹诽,不过她的确很想知道,时姝问:“怎样才是真心喜欢?”
林蓁垂下眼眸想了想,曾经她和飞飞是怎样的呢。
“见不到你他就会想你,他做什么事都会想到你,他的人生计划里有你,他会考虑你的喜好做决定。”
时姝若有所思:“那哥哥真心喜欢你呀。”
“自从你病了,我看他魂不守舍的,以前母亲病了他都没这样过。”
“其实,是哥哥让我天天来陪你,和你说话,逗你开心。”
“他下值了也不进来,就在外间呆坐着,可怜兮兮的。”
时姝还想说,林蓁语气黯然,打断道:“不提他了好么。”
“噢,”时姝收了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明白,曾经在英国公府说亲时,林蓁眼眸明亮,那么热切那么笃定。
“我和你哥哥,永远不会分开。”
到底哥哥做了什么,让她伤心到大病一场呢。
“等我好了,你陪我出去转转罢?”
“好啊。”时姝不假思索答应,虽然现在林蓁不高兴哥哥,但时姝看得出来,哥哥很在意林蓁,那她一定会把着机会尽力撮合他俩。
她哪里猜得到林蓁心思,也想着若有机缘,给她做红娘,与萧忱牵上红线。
过了周余,林蓁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这一段时间,时彦再未出现在她视线里,他的消息,都是偶尔从时姝云娘口中得知,而时姝云娘知道她的病因,很少主动提及。
但其实林蓁能感受他的存在。
她熟悉他的脚步声,知道病时他每日会在外间安静地呆一段时间,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有时她睡得浅,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时彦似乎就在身边,等她睁眼时,只看到屏风上人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