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御史台,竟比他这个皇帝收到消息都晚不了几分,参奏璟瑄“草菅人命”。
那孙大富的事情他清楚,要他说,杀得好,这才是满洲姑奶奶的样子!
这份血性与胆魄,定然是随了他,毕竟他可是八岁即位,十六岁擒鳌拜……如今看来,老四这个女儿,倒是孙辈之中,最像他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起身去了德妃宫中。他免了宫人的通报,独自走近寝殿,听见德妃正与贴身宫女芷兰聊天。
德妃背对着康熙,正在做衣服。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温柔,一身淡蓝色的旗装,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宁静温婉的美。
“老四走了这两天,也不知是如何了,”德妃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何况还有我那小孙女,小小年纪便独身在外。”
芷兰正欲开口安慰,便看见了德妃身后的康熙,得了个眼色便退了下去。
德妃好似是才反应过来,正欲行礼,却忙被康熙拉住,扶了起来:“爱妃怎得如此多礼?璟瑄与老四都是好的,朕也派了人手保护他们,必不会叫他们出事!”
“臣妾明白,”德妃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臣妾只是想他们了……”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爱妃慈母之心,朕如何不明白?这样,十四已经历练许久,明日便让他从京郊大营回来,与你一同用个便饭,朕也许久未见他了……”
德妃闻言便谢恩,一边顺着康熙夸了一番璟瑄,一边却暗自得意:不枉费她这些天的坚持,总算是等到了皇上来,她终于能与十四团聚了!
璟瑄对于亲祖母拿她当筏子之事一概不知,她正在秘密巡查扬州府,一路下来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她放下心来。
路过女子学堂之时,钱凤与一部分学子都不在,只娇娇在写着新一期的《扬州日报》的稿子。
“怎得只有你们几个人?”璟瑄此时见到的娇娇,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他们呢?”
娇娇惊喜抬头,她险些忘了起身行礼,红着眼眶道:“主子!”
璟瑄对上她依旧精致的芙蓉面,不由得心生感慨:昔日弱柳扶风的小白花,如今虽依旧纤细娴静,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别有一番风骨,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季风晚,季大家。
“娇娇如今好风仪,”璟瑄打趣道,“我倒是险些认不出。”
娇娇同璟瑄解释了众人去向,并汇报了最近的工作,璟瑄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去做“志愿者”了。
“安全可有保障?”璟瑄担忧道,“毕竟此时不太平,还得小心着些。”
娇娇似笑非笑,她嗔道:“不怪我们公主不知道,去了京城这些年,哪里还记得起回来看看我们?”
“这些年来,钱姐姐带着她们勤奋习武,如今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娘子!”娇娇言语中不乏自豪之意,“便是那兵法,也不输男子!”
当然了,也有许多学生毕业嫁人之后,便回归家庭,娇娇没说这些。
璟瑄不曾想到,昔日她播下的小小种子,如今竟有了这样的收获,她笑道:“娇娇可愿,带我去看看?”
娇娇搁下手中的笔,便带着璟瑄去了码头——女学生们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可见十分训练有素。
她甚至还见到她们是如何游刃有余地应对闹事者,智谋与武艺,她们不输当今任何一个男子。
可她欣慰之余,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愧疚:在这个世道,她们的一身才华,又该如何施展?毕竟她费尽心力,也不过换得了如今的局面。
她满脑子都是对于此困惑,感同身受,不由得吟诵起来那首诗:
“我欲参经疑,扶风高弟摇手訾。各家健儿竖伪帜,何人肯拜曹家师。”
如今朝中虽有苏文,到底是独木不支。
“我欲修国史,绮阁不封女学士。兰台表志妹补之,刊书未曾列名氏。”
研究院这种新设的机构便已经十分艰难,她此时无法为女子开辟一条正当的官途。
“我欲从军征蚩张,此身愿佐韩蕲王,绣旗大书夫人梁……蛾眉请卸将军装,幡然云袂归洞房。”
至于女子从军,她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钱凤,心中更是酸涩不已:若再不给她施展的机会,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若是想上战场,只怕会更难。
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了璟瑄情绪的变化,但她一向深谙人心,却猜不到璟瑄的想法。
而此时钱凤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璟瑄,她脸上笑容爽朗,隔空对璟瑄抱了抱拳,算是行礼。与旁边的女学生交代了一番,便朝着璟瑄这边走来。
她身体十分健硕,蜜色皮肤,满身腱子肉,却不失挺拔之美。
璟瑄思忖一番,开口道:“若有一日,女子亦能上战场,你可愿意?”
钱凤跪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璟瑄立时便笑了,看来这几年她确实有长进,昔日的钱凤几乎是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连成语都能说得这么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