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风忽然一变。
原本只是清冷拂面,此刻却仿佛从湖心升起一股潮意,裹挟着雾气,逐寸蔓延,扑向岸边。
那不是普通的雾。
那是一种带着水汽、带着咸腥、带着某种诡谲气息的“海上喷雾”,仿佛遥远东海的浪涛,顺着某种莫名的通道,一路呼啸而来,在湖衅之上缓缓翻卷。
空气骤凉,远处几只本该蛰伏的水鸟惊起,一瞬扑翅乱飞。
“不是风变了,”柳夭夭低声道,语气紧绷,“是气场变了。”
我站在湖岸,静静望向湖心。
雾色之中,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不是山,不是帆,而是——舟。
一艘细长乌舟,不知何时出现在湖心,逆着水流,悄无声息地漂来。
它不摇桨,不受风,似是顺着这湖心的潮意,自行而来。
舟身通体乌黑,似以某种非木非金之材打造,隐隐映出湖水波光,而在那船头——
我心头猛然一震。
那是小枝。
她盘膝端坐于舟头,身着一袭素裙,乌发垂肩,面容安然,仿若入梦。
风起时,她的发丝却一动不动;水波荡来,她的身形仍不晃分毫。
就像一具静止的画卷,嵌在这一幕雾中幻象里。
“小枝……”我低声唤出。
可她没有回应,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也无。
沈云霁猛然上前一步,却被柳夭夭一把按住:“不对劲,她……像是被镇了魂。”
“她还活着,”我咬牙,声音低哑,“但她的意识被封住了。”
这时,那艘乌舟悄然转了个角度,整条船身从雾中现出——
船尾,谢行止正半倚在一张藤椅之上,手中端着一杯温酒,白衫轻披,神情懒散。
他像是早就在等我。
像是将这一切潮雾、舟行、惊鸿一瞥,都当成了他亲手导演的“登场仪式”。
目光穿透湖面雾障,与我撞个正着。
他轻轻抬杯,对我遥遥一敬。
眼神里不带敌意,只有一种——戏谑与审视交织的兴趣。
我缓缓抬手,解开披风,左脚踏出一步。
这是我给他的回应,也是我给这一场局的宣言:
你来了,我就在。
舟尚未靠岸,水面却已宁静如镜。
我一步步走至湖石之上,脚步不急不缓,视线落在那船尾懒坐的身影之上。
“我来了,”我语气平稳,声线却仿佛透过湖水,击入舟中,“你要的约,我赴了。”
谢行止似是刚刚才听见,缓缓将酒盏收回手边,目光落在我身上,眸中没有喜怒。
“小枝呢?”我继续问,声音低了些,“她怎么样了?”
谢行止这才轻轻一笑,笑意里既无敌意,亦无歉意,只是平静到几近荒谬的一种——旁观者的淡然。
“小枝啊……你看,不就坐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