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了‘无影门’的梦,这梦……不是凡人之梦。”
他没有说完的,是:这种梦,十年前,也曾有人做过。那人如今——生死不知。
晨光未破,天色犹如浸了墨的宣纸,只在东方边缘微微泛白。城中一隅,老槐树影斜斜覆在屋檐之上,一片清寒。
捕房小院,尚无人语。风掠过院中残雪,扫落几片尚未完全熄灭的灯灰,扑簌声似鬼语低喃。
屋内却已有人起身。
唐蔓立于铜镜前,正系上腰带。
她着一袭乌青缉捕长袍,衣料质厚而不失修身,袖口隐有深纹,腰间铜扣森然,斜插着一柄窄口匕首,光未照而寒气逼人。
她身形颀长,肩不宽却挺,步履沉稳中自带杀气。
五官并不艳丽,却凌厉得叫人难以直视,眉如远山,唇不点而红。
她素来不喜脂粉,发以乌绫绾起,只插一枚银簪,簪头铸着一朵未开的梅。
她并未佩剑。
那柄出鞘即血的“断红”藏在她床下,除非动真格,她从不让它离鞘。
唐蔓站定,伸手将袖口一掸,目光落在案上那盏茶上——早已凉透。她却并不在意,只将茶盏旋转半圈,如同为这日定下气数。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
“唐捕头!我是罗子贤,有急事!”
她未动,只微偏头侧听了片刻,确定声音无异,才一步开门。
寒风灌入屋内,吹得她衣袂微起。
门外之人是她手下巡街的衙役之一,面色泛白,额头有汗,显然是急奔而来。
“什么事。”她语声淡,带着不容迟疑的锐意。
“北郊伏云寺——出事了!”
唐蔓眉头微动,眸中光芒一凝。
“那不是早废了的地方?数年前就无僧居住。”
“是。可今晨有人上山砍柴,听到寺中有……小孩哭声。”罗子贤吞了口唾沫,“我们赶过去查看,寺中侧殿一室血迹斑斑,地上还有孩子的衣裳……”
“都死了?”唐蔓语气未变,却如冰刃入水。
“不……还有一个活的。是个小沙弥,全身是伤,神智不清,口中只念着几个词……什么‘无影门’、‘门开了’、‘没有影子’之类的话。”
唐蔓静静听完,一言不发地转身入屋。
片刻后,她已换好外出披风,取下断红剑匣背上,却仍不佩剑,只携空匣而行。
她从不显锋芒,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她背剑出门,东都的风就要变了。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罗子贤一眼。
“谁发现的那孩子?”
“是个老僧。”罗子贤答,“模样古怪,自称‘空影’。”
“空影?”
唐蔓轻念此名,眸中多了一丝莫测的光。
她从未听过这名字,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也不会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她踏出门槛,夜风卷动披风,黑袍如刀,猎猎作响。
这一日的东都,注定将被染上一层不同的晨雾。
晨色如洗,薄雾缭绕,山脚之路蜿蜒曲折,荒草夹道,两侧松柏沉默无声,风吹枝动,像有目无神的眼在注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