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斋后堂,残灯未灭,风声裹着纸帘轻响。
我背对烛火,站在案几前,望着墙上一幅东都舆图,指尖停在“钟南坊”一带,未语。
“秦淮虽败,搅月楼却未尽除。”陆青低声道,拇指轻抚刀柄,眼中杀意未歇,“他若未死,终会反扑。”
“他会。”我点头,“而且很快。”
“那你还不趁热追杀?”柳夭夭斜倚在窗侧,手指灵活地转着一枚骨羽钉,“不怕他反咬回来?”
我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指尖旋转的暗器上,淡淡一笑。
“你手上的这玩意儿,才是我们下一步最重要的一招。”
陆青挑眉:“飞鸢门的东西。”
我:“假装是飞鸢门的。”
柳夭夭顿时来了兴致:“你是想借这三枚骨羽钉,把寒渊引向飞鸢门?”
“准确说,是引他们‘怀疑’。”我缓缓道,“飞鸢门精于刺杀、擅使奇毒,这骨羽钉沾了陌七的血,寒渊又最忌密函流落他人之手……一切恰如其分。”
陆青目光沉沉:“可这只是借刀杀人——不是你的风格。”
“不是杀人。”我摇头,语气低缓如秋夜微雨,“是动心。”
柳夭夭顿了顿,放下骨羽钉,眯眼道:“你是说——冷霜璃。”
话音落下,屋内寂然一息。
柳夭夭放下手里的名册,眉峰一挑,倒也没反对,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陆青一眼。
而陆青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激烈。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压着风暴。
我不避其锋芒:“我要见冷霜璃,用秦淮的下场作警示,引她怀疑寒渊,动摇她的心。”
陆青倏地起身,椅子“砰”地一声撞翻在地。他站在那里,呼吸粗重,半晌冷笑出声:
“你疯了。”
他看着我,眼底燃着一团暗火,像是忍耐许久终于被点燃。
“你想用什么?用你那一套什么‘动心’的说辞?她是冷霜璃,是寒渊的主事者,是亲手令我满门被屠的刽子手!”
我缓声:“不是她出手,是你恩师的命令。”
“可命令,是由谁传下?”陆青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以为我没查过?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夜之后,谁最先从尸山血海里站上了寒渊之位?”
他转头望向窗外,指节绷得发白:“她不仅是主谋……她还活得比任何人都干净。”
我沉默了一瞬,终究开口:“但她也可能是被牺牲的那个。寒渊的高层里,有人要借你的仇恨,彻底拴住你。”
“她活到了现在,不是因为听命,而是因为她沉得住。”我缓缓道,“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孤,不信人,不近情——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才最怕被抛弃。”
陆青怔住了,像是被这句话击中内心某处。
我趁势而上,低声道:“你恨她,我不拦你。但现在不是你报仇的时候。如果我们真要撼动寒渊,就必须从她身上撬开一个口子。”
“而这个口子,只能用‘情’去撬。”
陆青死死盯着我,眼里已不是怒火,而是一种无声的撕裂。他缓缓开口,像是用尽极大的力气:
“你信她,是因为你自己也动心了,对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我无法撒谎。
柳夭夭在一旁看了我们一眼,忽然开口:“陆青,有句话我一直没说——你若真想报仇,就该认清她的弱点是什么。”
“不是你手里的刀。”
“是她心里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