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一怔，摇头道：“应公子前段时间不在锦绣阁，大概是去忙其他事情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留了话，说这两日寻到了一味药材，对少主的伤身体益，正在送过来。”
贺照野眸光微动，未再言语。
他和应喻尘自幼相识，彼此之间常常切磋武艺，虽因这些年各自接手家中事物而渐行渐远，但骨子里仍存着几分少年时的默契。
青梧见状，悄然退下。
贺照野在廊下静立了许久，抬步朝主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见的仆从纷纷驻足行礼，神色恭敬而谨慎。鸣玉山庄规矩森严，下人们皆知少庄主性情内敛，不喜多言，因而无人敢随意叨扰。
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贺照野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抬手轻叩。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
推门而入，书房内檀香袅袅，贺谦正执笔批阅文书，闻声抬头，见是儿子，冷峻的眉眼微微舒展：“伤可好些了？”
贺照野垂眸，语气恭谨：“已无大碍，劳父亲挂念。”
贺谦放下笔，起身走近，伸手轻轻托起他的手腕查看。那掌心宽厚温暖，指腹因常年握剑而覆着一层薄茧，动作却极轻，像是怕碰疼了他。
“筋骨虽接回来了，但还需静养些时日。”贺谦沉声道，“此次外出，你行事过于冒进。”
贺照野抿唇不语，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贺谦见状，语气稍缓：“不过，能平安归来便好。”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声音低了几分，“你母亲若在，见你受伤，定要心疼。”
提及亡母，贺照野指尖微颤，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让父亲忧心了。”
贺谦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花影上，似有片刻出神，随即收回视线，淡淡道：“这次喻尘帮了你大忙，回头可要好好道谢。”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锦绣阁与鸣玉山庄世代交好，这份情谊，你要记在心上。”
贺照野微微颔首：“儿子明白。”
“喻尘那孩子性子沉稳，处事周全，你与他多来往，对你也有益处。”贺谦看向贺照野，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这次的事，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贺照野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去吧，好好养伤。年后的论道大会你便不必参与了。”
贺照野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行礼退出。
自始至终没有反驳过半句。
……
山下年关将至，细雪纷飞，城东巷子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寒意。
围观的街坊们摇头叹息，有人低声道：“听说她前几日还跟李婶说，要给孩子裁件新衣过年呢，怎么就……”
“唉，这世道，苦的都是女人……”
"造孽啊。。。大过年的。。。"几个裹着厚袄的妇人站在巷口低语，不时朝那间屋子张望。
屋里传出男人嘶哑的哭声，仵作正把悬在房梁下的妇人放下来。白布盖住肿胀的面容，只露出一截泛紫的脖颈。
衙门的师爷捋着胡须，正要在案卷上写下“自缢身亡”四字结案，忽然手上一痛，一颗石子正正好好打中了他提笔的手。
“什么人！”
众人抬头，见个灰袍人倒挂在横梁上，发梢垂下来，在空中摇摇晃晃。
“这凳子……”陆何言不理会一众讶异的惊呼，慢条斯理，“离那死者的脚足足有一尺，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妇人，难道要跳起来扯住麻绳，再把头伸进锁套自缢？”
丈夫的哭声戛然而止。
陆何言轻巧翻身落下，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丈夫，“这位兄台，你娘子‘悬梁’时，你是在下面看着，还是亲手送了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