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晚摸进南书房的时候,距离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
她原本想躲房梁上,但转念一想,叶师父的剑快得一批,等她从房梁上蹦下来,小皇帝估计都要血溅三尺了。
于是她不得不接受小皇帝热情的邀约,藏好鞋子爬上了龙床。
但让两个最怕无聊的乐子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坐等人家上门来造反,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场三缺一的斗地主就此拉开了序幕。
皇帝陛下用他尊贵的龙爪慢悠悠撕下了一张纸条,然后十分体贴的问道,“你这回想贴哪里?”
花晚晚吹了下脸上的纸条,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觉得,我脸上像是还有空位的样子吗?”
事实证明,能当皇帝的,就算年仅不到二十岁,也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了解了牌局规则的小皇帝熟练掌握技巧,一场场斗地主下来,花晚晚局局都输得飞快,仅仅小半个时辰已经让她输到彻底怀疑人生,对这位皇帝陛下的称呼也从毫无感情的‘陛下’,转变成了咬牙切齿的‘大兄弟’。
但这个世界的小皇帝画风委实奇特,半点都不在意她的毫无尊卑没大没小,反而还真的跟她称兄道弟了起来。
鱼家兄弟四人在角落暗处里面面相觑。
花尚书家这妹子,别的不说,狗胆是真够大的。
花晚晚的兔胆到底大不大,司空摘星不知道,但他能知道的是,他的狗胆虽不大,但早已答应好的事情,他从来都会做到有始有终。
尽管一路上苏梦枕的脸色比这夜幕还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顶着花晚晚的脸,让‘花晚晚’现身于太和殿观战。
花晚晚机缘巧合之下先后接受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剑法教学,因此今夜自然也受到了众多江湖中人的重点关注,此番二人决战,必有死伤,若是陆小凤花满楼他们都出现了,她却迟迟未至,这般事出反常,明眼人都瞧得出必定有妖,为防事情有变,花家大哥便提议让司空摘星假扮她前往观战。
西门吹雪还未至,叶孤城也同样不曾现身。
苏梦枕甫一踏入太和门,抬眼就见太和殿顶已落满了密密匝匝的人影。
咳疾日久,他已逐渐知晓该如何才能尽快平复下咳嗽,心绪亦是相同,事情发生的时候,任何杂乱的心绪或许都只会令人作出不理智的决定,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误人又误事。
当下有什么想算的帐,也得等今夜尘埃落定之后,再抓了兔子来好好算一算。
但他身上的气势并未加以收敛,因而远远不如花晚晚在身边时的柔和。
当一袭玄青大氅的苏梦枕踏着朦胧月色一路徐徐走近太和殿之时,众人逐渐被那越来越近的摄人气势所压迫,不由心头渐沉,各自在暗地里思忖——
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江湖高手所能够散发出的威胁性。
这位总跟在花家小姐身边的病公子,究竟又是什么人物??
殿顶之上的众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走在苏梦枕身边的司空摘星了。
他瘆得不行,用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不争气的双腿,才没让它夺路而逃。
走到了太和殿前,憋了一路的司空摘星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提出了亿点点小建议,“大佬,做戏也要做全套,咱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苏梦枕目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他已经很收敛了。
但只要一看到司空摘星顶着那张脸。
他就来气。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陆小凤。
殿顶虽高耸入云,但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得清楚太和殿下的那两人。
他对司空摘星可不要太熟悉了。
不论他伪装成什么样,他也自有一套法子能够准确认出他来。
而此时的花满楼亦是面带疑虑。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靠他灵敏过人的耳朵侧耳细听。
他听着寒凉的秋风送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是苏梦枕。
由于司空摘星向来伪装易容都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此时的脚步声与他平日里并不相同,花满楼并未能立时听出到底是谁。
但他却能听得出,苏梦枕身边的另一个人,并不是与他几乎时时形影不离的自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