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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

第二日清晨,朱浔来找晏子慎时便见着他顶着厚重一层黑眼圈,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道:“哎呀,谁打的你?”

晏子慎黑着脸扭头就往屋里走去,朱浔忙笑着拉住人道:“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就是了,啧,咱们的晏大公子,风月场里的浪荡客,怎么昨夜竟无好梦啊。”

晏子慎嘴硬道:“怎么没有好梦,抓到了贼人,我睡得好着呢。”

“是是是,”朱浔捧着场,“晏老爷威武,现如今坊间传闻中你可是身高九尺,铜铃眼络腮胡,一把雷霆嗓,能震得十里开外贼人昏厥的大人物,阳气足的很,怎么会睡不好觉,外头人还特意备了席面邀你过去庆功,去不去?”

“不去不去,”晏子慎烦闷的摆手,昨晚上入睡前梦见玉娘那个贪财的嘴脸就已经很不吉利了,哪成想睡梦中迷迷糊糊又闪过几次,害得他觉也睡不好。

估摸着这半年来他顺风顺水,没在别人身上吃过亏,乍一下到了乡下地方跌了个胶,所以才格外有阴影吧。

晏子慎努力说服了自己,这很正常,他就是被猪拱了,说不准晚上也会梦到猪嘞。

“诶,旁人不去也罢,那主客的乔七不比外人,他是皇庄钱公公的侄子,和你们家也能拉得着关系。你别看乔太监他被打发到这地方,我听我爹说,他干爹干爷爷来历不简单,当年在宫里也是个祖宗,底下徒子徒孙多着呢,虽说失了势四散开来,可到底还有几分面子情,你要还想在这里头混,最好把关系认下。”

朱浔认真教导着晏子慎,他与晏子慎相识不过三个月,可交情却结下的深厚,他又自认自己比这个小兄弟大几岁,偏偏家逢恶事丧父失母的,再无长辈帮持,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时常就该帮着指点一二。

“行吧行吧,那就去吧。”晏子慎听着朱浔的念念叨叨只觉头疼,推脱不过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摸了摸下巴,忽然问着朱浔,“这席面上还请了谁?”

朱浔想了想,他其实也有些记不清了,就叫来前头书房接帖的人,晏子慎望去,却是个脸生的年轻人,不像是府城里带来的旧人,不过口齿挺伶俐的,行事也很稳重,要不然也不会入了朱浔的眼。

那人被朱浔突然叫来也不慌张,躬身回禀道:“回千户的话,这次宴席是乔家主办,温家王家参与,衙门那边黄县丞外出治农去了,张主簿那边说忙着年底理账目,离不开人,马百户与章典吏两人过来作陪。”

噢,果真是老乔起得东,晏子慎他们现在一行人还住在乔家腾出的宅子里呢,多少还是得给点脸面的,其余人里,只衙门那些个虾兵蟹将,倒也没什么要费心的人。

既然如此,晏子慎拍掌道:“能自带女眷吗?我可不想和他们谈婚论嫁的。”

倒不是晏子慎他自夸,只是如今但凡去各地县城之中,总有当地豪绅想着和他联姻结亲的,每回宴席上都得闹个一场,也忒折腾人了。

这会儿不禁就想起那贪财的花娘用处,哼,晏子慎呵呵一声,白拿了这么些个赏钱,多少也得干点活计,要不然他晚上恐怕睡不好觉。

这样一想,晏子慎就盘算起来,打算接下来的半月例都带玉娘去吃席,一日两三场,每场唱他个四五曲,正好赚回本钱来。

一想到玉娘吃瘪咬牙的模样,晏子慎顿觉浑身舒爽,大晚上睡不好觉的疲倦也一扫而空,立马变换了方才不情愿的态度,赶着催起朱浔早点出门了。

“收收你的那个笑,太奸了,我都想打人。”朱浔唤退了人,看不过去打断话道:“我听说昨日除了你,身边还有个什么李家姑娘,大冷天的你不和花娘吃酒,怎么想着跟她一起去拜佛了?我记着没错的话,你刚开始不是说逗弄戏耍,怎么现在看倒想是费了心思。”

“你可小心,别真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

“呸呸呸!”晏子慎大为恼怒,刚想指天发誓,不知怎么那伸出来的手掌停了片刻又收了回去,歪扭扭站着身子道:“我不过就是闲极无聊,所以才想去寺庙里参观参观,那万福寺成千上百的佛像,正好用来折腾她的,你别打岔,且说正经的,那温忠可说出什么实情来了?”

朱浔看着他那拙劣的转移话题,很想继续揭穿,可见着晏子慎提起了正事,到底还是如他的意说道:“正为了这事,县衙那边连着审问了他大半夜,现在已经开口说实话了。早先时与那人贩子倪婆庙会拐卖一案确实有关,他因在外喝酒赌钱输下一笔银子,偏生主家又缩减了月例,所以怀恨在心,想着将提出建议的温家大娘子幼女拐去贩卖,好挣一笔还上赌坊银钱。”

“不止这一件,他还吐露了县里之前两三起偷窃的案子也与他有关,乔家女嫁妆也是她偷的,金银埋在万福寺西边的义庄后门十米外的树根底下,谭塨正带了人过去挖,这小子至少也是个死罪。”朱浔下着判断,有些可惜案子落不到自己手上,要不然直接砍了多好,省得叫他还能苟活几日。

“他腿上真长着黑毛吗?”晏子慎倒不关心什么赃物不赃物的,只想着那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抓人的时候太过激动,揪住了就把人往衙门里头送去,都没来得及看腿。

“怎么可能,”朱浔失笑道,“你还真信外头说的他是乌鸦转世投胎呀,要真这么能成,怎么还能被你们俩给逮住,这小子纯粹是地头蛇,消息渠道多,所以才能一逃再逃。”

原来如此,晏子慎点了点头,似是无意问道:“既然抓住了人,眼下河道又没结冰,想来你是要回府城去了。”

“那是自然,本来还以为要待上个把月呢,等等——”朱浔反应过来,“什么叫做我要回府城去,你呢?”

“我在这儿还要吃上半个月的宴席,哪有空回府城去,这不是你说的吗,叫我和那乔太监拉拉关系叙叙人情,我现在走了,这关系怎么拉扯?难道我还带了他们去府城做客?”晏子慎越说越理直气壮,他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朱浔被他话气笑,“待半个月?半个月河水早就结冰了,你还怎么回去?你背着马一路爬回去吗。”他用手点了点晏子慎,“我看你是真动了心,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

“可笑,真是可笑,我能对个乡下土丫头动心,那长安里的百花羞,府城里的十三姑娘,婷婷小姐我都看不上眼,就这么个毛都没长齐全,又贪婪又莽撞的臭丫头,我能看上她?”晏子慎听不得这句话,立马反驳道,还举了一系列的例子,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极力证明着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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