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和福娘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原本想着趁昙花姑姑才来院中不知道内情,诈他一诈,却不想李妈妈口风如此之严,就连当年旧友也从不提。
她是在隐瞒什么呢?
不过就是个公子哥抛妻弃子的事,在花娘行当里也寻常,按着李妈妈平日的性格,她该闹得天翻地覆,毁了那公子哥的名声才对,亦或是借此狠敲一笔竹杠,好回乡养老的。怎么竟然默认了没有这人,跑到异地从头开始打拼,连长安也不敢回。
玉娘还在思索这事,昙花见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干脆将她手上那剥了一半的橘子拿去,自己笑眯眯的剥了递于她道:“说起来我倒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做了莺莺的闺女。”
这一幕好眼熟啊,似曾相识。
玉娘屈指算道,“我是九岁的时候被妈妈买来的,说起来也已五年了。”
“这也不长,这几个月我冷眼看着,你倒是个实心眼的厚道孩子,要不我和莺莺姐说了,让你改认我做娘吧,我带你回长安去。”昙花突然提了一个旁人几乎无法拒绝的提议来。
她又道:“你在李家只是五姑娘,还有个亲生女儿在那比着。可你要是跟了我,我只你一个闺女,自然对你尽心竭力。你也知道长安有多热闹,富商公子又有多少,等跟着我回去,我必替你挑个好的,风风光光嫁过去,到时你再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岂不妥当。”
昙花的这个主意,如果换成除了玉娘福娘外的其他三人,玉娘相信她们肯定会动心。
清平县和长安一比,简直就是地与天的差距。
要是能去长安,哪里会有人选择留在这么个小地方,就是上辈子那么一换算,首都和乡下,估计大部分人也很难不去选前一项。
只是玉娘,偏偏就是那少数群体、极个别人。
五年相处下来,她已经熟悉了李妈妈的性子,经过前段时间四姐跳槽的事,又多多少少获得了几分李妈妈的信任,这是人和。
李妈妈在清平县扎根多年,又有官道上的支持,私下结交的朋友也比玉娘想象的要多,这是地利。
再加上五月初三自己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在乔老夫人寿宴上开唱了,这时候跑到别处去,还想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可难,这是天时。
这样一比,长安的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只凭一个昙花,空口白话的叫玉娘怎么敢选她。
更何况玉娘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想赎身,攒笔银钱自在养老,长安挣钱固然是比清平县里多,可付出自然也多,总不至于到了都中还和县城一样打扮吧。
瞧昙花过来时披的那件灰鼠皮斗篷,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好皮毛衣裳,少说也要百两吧。这样比着价格换换,哪一样不需要大本钱,花的多,将来赔的也就越多,都是从她自己身上出的羊毛。
昙花虽然答允了到时候给她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可哪个算好,要么像大姐一样纳为富人妾,要么像二姐一样嫁作商人妇,都是往火坑里跳的路,还分哪条更烫么。
玉娘苦笑道:“姑姑就别逗我了,妈妈把我们几个养这么大,先是四姐走了,现在我要是贪图富贵改换别家,岂不是往妈妈心上又戳把刀子吗,可不就成了畜生了。”
“我是必不会走的,只能辜负姑姑美意了!”
昙花望着面前斩钉截铁下决心的玉娘有些感叹,“怪不得莺莺姐这样信你呢,你们母女两倒是感情深厚。”
她随即夺回了橘子教训道:“既然如此,你还待着这里做什么,让我看着怪烦人的,有时间说话就没时间去学习?明儿要是还学不会那首《宜春令》,你可仔细。”
哈?
玉娘眨眨眼,望着吃上了橘子的昙花发愣,翻脸这么快的吗?
难道这也是做长安花娘要学的功课?
实话
见昙花已经开始驱赶起自己,玉娘只得出来,又看手上满是剥橘子皮时残留的汁水,左右看看又瞧不着金盏的人影,干脆自己穿过正屋径直去了后院,准备现从井里打一桶水来,好洗个手的。
李家的后院原本是普通民居,最后面是一排的后罩房,李妈妈嫌弃那一片地方住人太拥挤,干脆就把后罩房给拆了,移栽了树木花卉,边上正好又有一口小小水井,倒也成了处悠闲所在。
夏日里支起四方帷帐,抬来桌椅赏月,边上弹琴吟唱好不惬意,还挺讨客人们的喜欢。
玉娘在院角那里去拿木桶,不想正好和躲在树边的福娘碰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