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出行的时间太赶,以至于都不知道黄县丞也带上了荣娘的消息,“她见过福娘五年前发病,是知道福娘吃桑葚会长红疹的,这是个大疏漏!”
“那怎么办,”晏子慎提议道:“她到底是你们的养姐,就算再恨再讨厌李妈妈,可姐妹情谊总是真的,你只和她说明了嫁过去的下场,她该会帮忙的吧。”
玉娘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叹气道:“你不知道我四姐的性子,这招对昙花管用,对她是半点也无,她只在乎自己,若是帮了福娘恶了黄县丞,荣娘是绝不会这样做的。除非……”
玉娘咀嚼着嘴里的话,在屋子里慢慢转着圈,“除非……除非……除非……”
转得晏子慎眼花缭乱之时,才总算站定了脚,身子摇摇晃晃的差点摔着,看得晏子慎心发慌,冲上前去搀扶住也不管,只仰头和他道:“除非这事牵扯到她自己身上,你信我,四姐都不需要你我劝说,她就能出手帮忙。”
恐怕这也是福娘生病的原因之一,好透露出荣娘也在自己身边的消息,只是这样传递始终不清不楚,必须得人对着人传信才行。
玉娘攥住晏子慎的袖子,“你说他们进都的丫头小厮全都卖了,新雇来的是长安本地的仆妇?”
晏子慎低下头,就看见玉娘双眼亮晶晶的,“那他们一定不认识我们。”
“对,我们。”晏子慎磕磕绊绊的重复着玉娘说的话,只顾点着头。
接头
松昀馆里的驿卒是很好收买的,他们并不是哪个官员门下的家仆,每月只领着馆里发的月薪银子,更准确来说,他们只属于这座馆驿,只有驿丞馆曹才算直系领导,其余借宿官员都只是名义上的领导而已,既然如此,那自然也不用提什么忠心不忠心的。
晏子慎只用二两银子,就成功买通馆里一个三四十岁的驿卒贾仁六,请他帮忙盯着黄县丞,若是有什么动静亦或是出门了,就请及时告知,自己则同玉娘乔装打扮,换上了红袍绿裙,像是一对寻常官员的夫妻打扮。
玉娘看着衣裳都叹气,这段时间换装可比她六年来都多,过足瘾了都,一边感叹一边手不停的往晏子慎脸上糊大痣,现在是没有监控的,也没有任何可以及时留影的物件,想形容人就得口述,所以做个标志性的特征十分有用,会使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其他地方。
这还是当初偷东西的温忠教她的呢。
趁着老黄出门的空,两人急忙进了馆驿之中,那贾仁六捏着实打实到手的银子,哪里管晏子慎他们是要哄骗还是偷窃,全然配合着他们的表演,只当真是一对前来寻住处的夫妻那般殷勤介绍,毕竟人家给钱了的,二两银子呢,顶他好几月的月薪了,倒不像那个什么县丞的扣扣索索用铜钱打赏,呸,小看谁呢,咱大小也是长安官啊。
一边介绍一边领着人往西走,才走到附近,那柴大守在院门外头与门内的他娘子正说话,看着一行人到来刚准备提起警戒要关门,就见晏子慎厌恶似的捂住了口鼻,边上玉娘也是如此,晏子慎嫌弃道:“哎呀,怎么这么臭,你们煮屎吃呢?”
像这种场合。就该让给咱们的晏大老爷,瞧他轻巧巧一句话,顿时引得柴大夫妇二人的火气来,在墙根底下煮药的霍娘子一听这话就动起了怒,搁下东西出来跳脚道:“你才煮屎呢,没闻着我们是在煮药么。”
“是哩是哩,你们经手的自然分得清,毕竟是自己才屙的嘛。我说驿卒,”晏子慎手指头点着她们两个轻蔑道:“这样的人你也能放进馆里头?好好的地方都给弄腌臜了,简直比城门边上的乞丐窝都不如,又脏又臭,啧啧,果然是下等人。”
“放屁,你才乞丐,你才屙屎拉尿!”霍娘子气得涨红了脸,指着晏子慎破口大骂,也管不上他的身份如何了,说话怎这么粗鄙,肯定不是好的。
“瞧瞧,她急了。”晏子慎风轻云淡继续挑衅,把霍娘子和柴大的注意力全给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借着驿卒的遮掩,玉娘脚步悄悄的就往院子里去。
这院子狭小,正房多半不可能住福娘,玉娘便直奔那两间偏房,靠近了窗户轻声叫人,“陶老三娘子在吗?陶老三的娘子在吗?”
这叫法果然吸引了福娘的注意,除了自己身边人促狭之外,其他人哪里晓得这个名号,她赶忙凑到窗户边咚咚咚的敲着墙壁,等着玉娘凑了过去才急声道:“五姐,是你吗?”
“怎么不是,福娘你现在还好吗,怎么听说你病了?”玉娘也不跟她寒暄,时间紧迫,急急忙就问清福娘的情形。
福娘在里头听见果真是玉娘,原先被关进屋子里也冷静的心情,到这会儿却几乎想要哭出来,她狠命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才勉强平复住,“黄鼠狼简直不是个人,他到了这里就把我带来的东西,还有我身上的首饰全都拿走了,只把我关在这房里,外头还派了人来看守,我怕你们不知道里头的情形,才想着装病,叫你们知道计划发生变化了,他实在不好对付。”
确实是不好对付,玉娘听着都紧皱起眉头来,黄鼠狼黄县丞可以说是玉娘目前遇到最棘手的人物了,一是老道,二是谨慎,他想的几乎每一步都打乱了玉娘原先的设想。
只是听见里边福娘颤抖的声音,玉娘当然不能漏怯,仍旧信心满满的宽慰福娘道:“你放心,凭他怎么样,他在明我们在暗,盯着总能想到法子的,陶老三也到了,我们几个人一定会救你出来,带你回家的。”
她在这里正说着话,却看对面有人朝自己招手,玉娘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比先前消瘦了些的荣娘。
荣娘原本在床上躺着歇息好省力气的,听到院门口的吵闹声才想着去看看热闹,毕竟霍娘子也看着她,能看这婆子被骂也算解气,哪知道她才站到房门口,就见着左边大窗户下说着话的那人,不是玉娘是哪个?
哎呀,荣娘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老五竟然敢跟过来,她是怎么来的?
虽然不是异国,可也算是他乡,能在这时候遇到自己的熟人,对荣娘来说也是一种希望,她忙在那门口拼命摇着手,等把玉娘招过来之后才期冀的拉着她道:“你怎么来了?还有谁,妈妈也跟过来了吗?”
玉娘摇了摇头,“妈哪里会来?只有我,我放不下福娘才跑过来的。”
“哼,你倒是惦记着她。”荣娘脾气一发作,甩下手哼的一声,但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局面,扭过脸去央求道:“玉娘,好玉娘,你救一救你四姐,姓黄的不对劲,他倒把我也看起来哩。”
这话说的正好,玉娘正想着怎么拉荣娘过来呢,就见她说了这话,便疑问道:“四姐你还不知道,我在外头打听着听人说,黄县丞要把你们给送到好地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