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尖微微凉,用力在她的颈侧闻了下,“今天起这么早?”
且惠被他抱在怀里,身体轻轻地颤栗,呼吸快要乱掉了。她闭上眼,没有心思再看那一排精致的手工制品。她承认,她就是很容易在他的触碰下变敏感。
她咽了咽,说:“没怎么睡着。”
“为什么?”沈宗良揉开她的上衣扣子,“是认床吗?”
“不知道,第三次睁眼的时候天亮了,索性回来。”
且惠不想再往下招认了,她一定会他被套出话来。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你昨天很晚才睡吗?”
沈宗良松松抱着她,埋怨说:“你又不管我死活,电话也懒得接了。”
她小声解释:“我和幼圆散步去了,没拿手机。”
他接着替她往下编:“没拿手机,一直兴致高昂地散到天亮,直接就回来了。”
且惠笑,不安地在他怀里扭了两下,“能不能别再说了。”
沈宗良大力摁住她,“我是最讲信用的,从不会主动犯错,但你引诱我除外。”
她立刻乖乖不动,像突然被抽掉发条的八音盒,一点声音也没了。
他嗅了一阵她的发香,开始清算她:“那么来说昨天,早上受了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那么严重吧。“且惠避重就轻地回答:“只是一份兼职而已,我不想去找她吵架。”
沈宗良叹了一息,拍着她的背说:“不要一味地躲事情,有的人是你必须跟她计较的,否则她得寸进尺。也不要太懂事了,偶尔任性一点,没关系的。”
“任性吗?”且惠在他怀里幽幽地说:“但是沈宗良,我已经不知道怎么任性了。”
十年前的钟小姐很知道怎么任性。
吃要最好的,穿要最好的,家里接送的车子要最贵的,生日party要办得最风光。在班上抢着出风头,跳舞、钢琴样样都要成为最出色的那个。为了一个受采访上电视的机会,下了课一个人在走廊上背底稿,和妈妈一起逼着爸爸去走动关系。
这些曾经让杨雨濛她们恨得牙痒痒的举动,且惠有时候偶尔想起来,觉得陌生极了,像是回忆另一个人的前半生。那个骄奢得像活在另一个次元的小女孩,真是她吗?
她吸了吸鼻子,“那年家里出了很多事,爷爷去世,爸爸破产,我和妈妈搬到胡同里住。刚开始真是不适应啊,冬天半夜起来上厕所,我都是跑着的,有一次踩着冰还摔了一跤,扭伤了脚,在床上躺了一礼拜。”
沈宗良搂着她后背的手紧了紧,“可怜。”
“后来到了江城,我们一家人挤在小小的阁楼里,邻居一做饭,我家就能闻到油烟味儿,呛得受不了。当时也没条件装热水器,每天都要烧热水洗澡,都是爸爸烧好了,帮我提到卫生间,我趁没人赶快洗一下。后来爸爸不在了,我就自己烧自己提就这么一年年撑着、熬着,当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可如今想想,那样灰蒙蒙的日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她说不下去,眼睛已经酸胀得过分了。
沈宗良也听出她尾调里的颤音,“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
晨风中,窗外的凤尾竹叶交织在一起,罩在菱花格栅上,落下一层清影。
沈宗良感到胸口的丝绸睡衣上,蒙上了一层薄薄腻腻的湿意。
且惠左右蹭了蹭脸,“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真的很小。杨雨濛是我的同学,我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最过分也就到这地步了。二来,我已经习惯了,不给家里报忧。”
沈宗良心疼地揉摸着她的后脑勺。
听见她这么说,他忽然顿住了手势,“我现在,也算你的家人吗?”
“嗯。”且惠松开他的腰,抬起湿漉的眼眸看他,“我太抬举自己了吗?”
“胡说。”沈宗良被她气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撑了一会儿,又枕在了他的手臂上,“哼。说到底还不是怪你!”
沈宗良莫名,“怎么又怪上我了?”
且惠摸了下他的喉结,“哪个叫你那么有魅力,被她喜欢上的?”
“小杨她喜欢我吗?是哪一种喜欢?”
在他的眼里,杨雨濛根本就是个跋扈的小辈。
且惠忍不住要横他一眼:“沈先生您认为呢?女人对男人,还能是哪一种呀?”
沈宗良啧了声:“她一直叫我小叔叔啊,这怎么行。”
她气他这么的双标,“怎么不行!我也一样叫你小叔叔,昨天叫了好几十句呢,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