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怎么亲近上他了?是有什么目的吧。
但且惠客气地询问:“纳言哥,你能送我回去吗?”
他踩灭了烟,“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上来吧。”
她说声谢谢,弯腰坐在了后座上。
唐纳言扶着车门想了想,还是坐上了副驾驶。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避嫌,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没办法,老沈太看重这个小姑娘,可以说是毫无原则地宠,宠得没一点谱儿了。人家把他轰出来,他还照着一日三餐让隋姨去送药送点心,电话也没少打。连周覆都无奈地说,嘘寒问暖到这种程度的话,不如直接用八抬大轿抬回来算了,是要累死谁啊。
唐纳言考虑了一下,要是被他知道钟且惠和自己一起下了山,而且就坐在他的手边,没多远的距离,说不定会引火烧身,他不能留下这点祸根子。
这些小九九,且惠当然想不到。
她规矩地坐着,问唐纳言说:“沈宗良他在家吗?”
唐纳言手上回着妹妹的消息,一时没设防。
他脱口而出,“躺着呢,他那伤势现在也走不了路。”
哪知道且惠大惊失色,她忽然提了提音量,扶着前排座椅,身体完全倾上去,“怎么,这还叫不严重吗?!他到底怎么弄的,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当心。”
这么大年纪是多大年纪?他和沈宗良一边儿大,唐纳言感到有点被冒犯了。
记得以前且惠也不这样,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玩笑也能让人听出是玩笑。想必,这又是被沈总娇惯出来的毛病了,整日整夜地由着她胡说,指不定还要哄着她任性骄矜一点。
唐纳言收了手机,回头跟她说:“今天去工厂检查,一整块的钢板没吊稳,掉了下来,老沈扑过去把那个工人救了。工人没事,他的腰受了伤。”
“他这个人真是,真是”
且惠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指甲在皮垫上胡乱抓着。
可这是救人,她也不能不识大体,当着唐纳言的面,说些不应该的话。
唐纳言看她这副焦心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和老沈分开的。
那么,这段时间的冷淡疏远,全是在闹意气了。
看沈宗良身体不舒服了,也没心思再同他生闲气。
他趁热打铁问了句:“且惠,要不然我送你过去看看他?”
过了会儿他才听见且惠的回答。她说:“嗯,麻烦了。”
唐纳言点点头,“不麻烦,我也要再过去一趟的。”
西平巷里没有点灯的习惯,到了夜晚总是黑沉沉的。
粗壮的榕树隐在月影里,被风吹得一阵明一阵暗,讲不出的凄寒。
这又是沈宗良说的,家里总是闹腾腾的灯火辉煌,叫别人见了,以为时时在夜宴宾客,拉帮结派的名声传出去不太好。
且惠就没见过在作风上这么保守谨慎的人。
何况他才三十岁,将来再长些年岁的话,岂不是要成人精了吗?
她走在唐纳言后面,穿过迂回曲折的游廊,卧室里传来几声叫唤。
且惠惊恐地瞪大了眼,唐纳言回头安慰她说:“应该是在扎针,没事儿。”
怎么可能没事?
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何况是这么重要的部位。
唐纳言敲了敲门,是隋姨开的。
她已经不忍心再看了,直直摇头说:“这回二哥儿的身子吃大亏了。”
再一扭头,看见且惠就在身后,她像见了救命恩人。
隋姨拉过她,“钟小姐,你就别走了,照顾照顾他吧,我也不方便啊。”
且惠越过唐纳言的肩膀,往里面看了一眼。
珠罗圆顶帐子下,躺了一个肩宽腿长的沈宗良,他趴在那里,看不见脸,腰上插满了银白细长的针。那些针在灯下轻轻地摇晃,让且惠的心尖肉也跟着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