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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良腾出一只手去摁开关,窗帘缓慢闭合,室内重归于昏暗。昨天夜里,各地分部的董事长都陆续到了,来参加总部的学习培训,为期三天。

沈宗良眯起眼看了一下手机,八点半。

再不舍得,他这会儿也该起身了。

他轻轻放下且惠时,怀里的女孩像有察觉,小雀扇动翅膀一样的,扑起两只手来箍住他。

沈宗良一颗心被弄得又胀又酸,起了三分念想,干脆不去算了。但这次学习的规格很高,发通知的时候说的是,如确有特殊原因不能参加,请直接向席董事长请假。

他用脸贴了贴她,“我得去开会了。小惠乖,松一下手。”

且惠唔哝一声,眼睛还是没能睁得开,“什么会?”

沈宗良说:“一帮老头子的集体学习。很枯燥,但必须去。”

夜里的温存还未消散,和那张长榻上残存的稀薄液体一样,留在了这个房间里。且惠捧着他的脸,迷迷糊糊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沈宗良带着笑哧了一声,他想起两三年前的一个午后,去雷家的美术馆看瓷器展。

打过招呼后,他一个人走了很久,最后站在一个缠枝白梅瓶前。

江云禾端着一杯penicillin,遥遥指了下说:“学得来晚唐白瓷的形,学不来那种朝代动荡之下硬撑起来的富丽,你说呢?”

沈宗良单手扶了扶眼镜,笑说:“画工很粗,胎质过于厚了,这要不是出自谦明的手,展览都开不起来。”

“那你还看得那么起劲。”江云禾白了他一眼,“我就奇怪,这东西还能入你的法眼。”

他负着手,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一盏射灯上,“我只是想到一个人。”

且惠很像一个釉美胎薄的白瓷,看上去简薄易碎,但又那么坚韧,从浑浊的泥水里淬炼煅烧出来,亭亭而立。

对于他的事,江云禾一桩桩都听过了。

她笑着抿了一口酒,行走时,黑裙下纤细的腰肢款款摆动。江云禾背对着他,举起手臂来摇了摇:“苦海回身,老同学。”

等沈宗良品味过来,江小姐已端着酒走远了。

他抬了下唇,人人都像她那么随性洒脱,就没那么多情关要过了。

这些年沈宗良总喜欢在暗处,形影相吊地站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还以为他在筹谋什么大事,没人敢靠近他。

但又有谁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也许只是这样一个早安吻,很短,很轻柔,像廊下掉落的羽毛。

沈宗良收拾好自己,换上集团统一的深蓝色西服,戴上表,在左边衣领上扣好徽章。

他又折回床边,弯腰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先走了,你多睡一会儿。”

且惠的睫毛颤了颤,想说话,但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何况,她浑身又酸又乏,让她现在就去总部准备诉讼材料,原告被告都分不清。

沈宗良替她拉好被子,关上门走了。

走廊里陆续传来说话声,都是一道去开会的负责人。

他们在电梯里照了面,互相问好。

西北三省的都聚在了一块儿,打量着这位刚上任不久的江城董事长,眉宇间意气峥嵘,听说昨天被约谈后,还陪着席董喝了一晚上酒,这都没叫他塌了精神。

沈宗良礼节性地问候他们:“您几位昨晚来的?”

“是啊,沈董昨天下午就到了吧?”

他玩笑式的口吻,派着烟说:“没办法,谁叫我治下无方呢。”

“不不不,这还是老刘留下的烂摊子,哪怪得到你头上。”

上午的开班式很隆重,横幅、投影、座位井然有序,第一项就是席董致辞,宣布本次学习正式开始。

沈宗良一夜没睡,心脏发紧,坐在位置上神色淡淡的,佯装翻材料,讲什么都懒散应对。

到了用餐午休时间,他有意识地慢慢起身,脱离了大队伍。

但董事会的郝主席叫住他,“宗良,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沈宗良装头疼,“不了,主席,昨晚陪董事长喝得太多,现在还难受,我回酒店躺一会儿,别误了下午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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