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第41章Chapter41道德品质败坏。……
nbsp;nbsp;nbsp;nbsp;人群像躲避传播瘟疫的疾病少女一样躲避宋鹿。他们以她为中心呈辐射状散开,黑压压的人头里平白空出一截,原本看不见宋鹿的人也注意到了她。宋鹿一张漂亮白净的脸蛋低着,往那一站就不干净了。
nbsp;nbsp;nbsp;nbsp;女人在心里宣判她的罪,长成这样生来就特招人,就算自己不来事,男人也会像猫儿闻着腥、蚊子见了血。男人们则个个怀揣体谅的心,理解并原谅了魏师兄犯下的一个小错。
nbsp;nbsp;nbsp;nbsp;魏师兄的老婆一眼瞄准宋鹿,把手撑在腰后,挺着肚子向她走来。人群切切搓搓交谈起来,俨然觉得这场戏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nbsp;nbsp;nbsp;nbsp;人群里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师姐,跑啊!”
nbsp;nbsp;nbsp;nbsp;是小包同学,又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他正推搡别人的肩膀从人墙里拔出身体,朝宋鹿跑过来。
nbsp;nbsp;nbsp;nbsp;跑就等于承认了。这事本来就子虚乌有。宋鹿脚下生了根,牢牢把摇摇欲坠的身体钉住,她要和魏师兄的老婆说清楚,“我们——”才说了两个字,“啪”一声,对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nbsp;nbsp;nbsp;nbsp;宋鹿脑袋“哄”一下,头被一股劲力迫着转了一个角度,右边脸立刻烧起来,五根鲜红的手指爬上她雪一样的脸颊,口腔里弥漫铁锈和苦味。她被打懵了,圆眼睛往外撑,呆呆看着因愤怒而颤抖的孕妇。
nbsp;nbsp;nbsp;nbsp;“你和谁是我们?”魏师兄的老婆再扬起手,用力挥下,还想打第二次,手腕被冲出来的小包师弟抓住。
nbsp;nbsp;nbsp;nbsp;小包师弟吼她:“再打我报警了!”
nbsp;nbsp;nbsp;nbsp;魏师兄的老婆狠狠瞪小包师弟一眼,凉凉落到宋鹿脸上,“你这是勾一搭二?大的小的都不放过,真不要脸。”
nbsp;nbsp;nbsp;nbsp;姓宋的女人最不要脸。
nbsp;nbsp;nbsp;nbsp;宋鹿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每次听到她都做同一个噩梦。梦里她会用剪刀划破自己的脸,对着镜子血淋淋微笑,笑出来的却还是另一个宋绫。她妈妈可以为了钱爬不同男人的床,可她一直小心翼翼压抑欲望,做过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和林也协议结婚。
nbsp;nbsp;nbsp;nbsp;或许,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nbsp;nbsp;nbsp;nbsp;魏师兄的老婆从小包师弟手里抽回手,朝前迈了一大步,尖尖的肚子顶了宋鹿一下。宋鹿感触到独属于孕妇的火热体温,怕伤到她肚皮里的小孩,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宋鹿被魏师兄的老婆用手扣住两只手腕,强迫宋鹿把手放在高高耸起的肚子上。孕妇双目圆瞪,满脸绯红,“等他长大了,我要告诉他有你这么个妖精,害得他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nbsp;nbsp;nbsp;nbsp;一次强烈的胎动涌起。
nbsp;nbsp;nbsp;nbsp;宋鹿感觉手心下方顶起来,小宝宝的脚或手又滚又滑,几乎要把薄薄的肚皮戳破的感觉,像是小家伙替它妈妈教训这个破坏人家庭的妖精。如此强烈的生命力在捶打宋鹿,打得她又怕又惧,渐渐红了眼。
nbsp;nbsp;nbsp;nbsp;“哭!你还哭!你哭什么?我都要给你腾位置了!”孕妇抓着宋鹿的手乱摇乱摆。
nbsp;nbsp;nbsp;nbsp;“我和魏老师什么也没有。”这句话卡在喉咙里许久还是说了出来,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宋鹿,别说了,说了形同狡辩。男人和女人上床是隐秘的事。第三人再难明白一男和一女的清白。在他人眼里有了关系,再平常不过的交往也是见微知著。可她必须说,一开始就做了胆小鬼的话,她的明天、后头、大后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nbsp;nbsp;nbsp;nbsp;“你叫他魏老师?你们玩得够花的。”魏师兄的老婆脸色倏地煞白,嘴角向上抽动,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她一点点矮下去,“噗嗤”一声,像是有牙签插了灌水的气球。她两脚之间漏出许多颜色褐中带血色的液体。她羊水破了。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喊叫,更像是长长一声哀叹,从牙齿缝里挤出痛楚。羊水漏湿她两条深黑色裤管,滴滴答答在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圈,飞溅到宋鹿灰色的运动鞋上。
nbsp;nbsp;nbsp;nbsp;宋鹿把手抄向孕妇腋下,把沉得像水泥袋子的人勾在身上。孕妇起先还挣扎将宋鹿往外推,渐渐没了气力,软软沉沉倒在她怀里。小包师弟都吓傻了,在一脚深一脚浅地弹跳,想避开那些向他洇来的羊水,他哇啦哇啦乱喊:“这什么东西?她是不是要死了啊?”
nbsp;nbsp;nbsp;nbsp;背后“乌拉拉”响起鸣笛声,三辆警车轮胎擦得飞出火星停在射击中心的大门口,下来两个穿制服、肩上配取证仪的警察和五个特保队员,大步流星朝宋鹿她们走来。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谁报了警。
nbsp;nbsp;nbsp;nbsp;为首的警察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手指伸向肩膀打开取证仪,本来一口气正要发飙,他头一低,看到地上一大滩羊水,愣住,脸色一变,指挥后边的人:“快,塞进车里送医院。留一个人把横幅处理了。”
nbsp;nbsp;nbsp;nbsp;两个高头大马的特保人员将面如死灰的魏老师架上车,两辆警车又呜啦啦驶离。
nbsp;nbsp;nbsp;nbsp;留下来的年轻的警察对宋鹿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规定,私拉横幅扰乱企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不能正常进行但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他经验不足,说完法规才想起问,“这横幅是你拉的吗?”
nbsp;nbsp;nbsp;nbsp;宋鹿摇头。
nbsp;nbsp;nbsp;nbsp;小包同学插嘴:“不是她。她是横幅上写的人,应该算受害人吧。”
nbsp;nbsp;nbsp;nbsp;年轻警察扫了一眼横幅上的字,神色一闪,“去拿下来。知道谁报的警吗?”从人群里冒出一个人,是中心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年轻警察走过去向那位老师了解情况。
nbsp;nbsp;nbsp;nbsp;宋鹿走向横幅,小包同学跟在后边,她头也不转说:“你回去。我自己会处理。”小包同学不知利害地喊一声“师姐”。宋鹿严厉地说:“回去!”小包同学定住脚步,手抬起来在空中抓了几下又无力坠下。
nbsp;nbsp;nbsp;nbsp;横幅是用绿色的尼龙绳缠在树上的,反复打了死结。宋鹿试着解结,怎么也解不开,她干脆抓住横幅用身体往后坠的力量去撕扯。鲜红的、一片片、薄薄的布条,就像她被践踏的、撕下来、捣烂的心脏。汗水、鼻涕、口水、眼泪和血液,身体里的一切液体都从三关九窍十二门里横流出来。
nbsp;nbsp;nbsp;nbsp;宋鹿一米六八的个头,从背后看肩膀有点窄个身材有点细,她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把红色的残布卷成一个球,慢吞吞走到垃圾桶边,塞进已经满扑出来的干垃圾桶。
nbsp;nbsp;nbsp;nbsp;小包师弟看着她、年轻警察看着她、办公室员工看着她、人群看着她、远处最高那栋办公路的某一层市队领导看着她。
nbsp;nbsp;nbsp;nbsp;申港市射击中心党总书记心情沉郁,眉头不展。他很记得这个叫宋鹿的队员。这批年轻苗子刚选入市队的时候,为了磨炼意志进行过一场为期两周的军训。结营仪式上,他做了重要讲话。
nbsp;nbsp;nbsp;nbsp;两排队员站着。第一排是女运动员,都绑着头发。第二排是男运动员,剃的寸头。在八月南方的艳阳暴晒下整整14天,新兵蛋子黑得男女不辨,一个个都像是城隍庙里卖出来的皱巴巴灰扑扑的五香豆。
nbsp;nbsp;nbsp;nbsp;唯独叫这个宋鹿的白得像根葱。脸那么小,迷彩军帽一压,只剩下更小更尖的鼻子尖和下巴尖。军官喊“立正”。她笔笔
nbsp;nbsp;nbsp;nbsp;挺站直,下巴往上一扬,露出晶晶亮的猫一般的大眼睛,扑簌簌盯着他。
nbsp;nbsp;nbsp;nbsp;他立刻记住了这个新队员的名字,宋鹿。
nbsp;nbsp;nbsp;nbsp;他很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