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看到司机和桃姨一个接力一个推林也的行李箱进来，才想明白林也根本没回过家，是一下飞机就去了射击中心。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
nbsp;nbsp;nbsp;nbsp;单纯只是担心她吗？
nbsp;nbsp;nbsp;nbsp;宋鹿没和桃姨说话，只把自己揉进沙发，脚底板踩着沙发座，折起膝盖，双手环着双腿，把头搁在膝盖上，抓着手机发愣。她试图理清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去想又不敢细想那份夏训名单。
nbsp;nbsp;nbsp;nbsp;桃姨按照林也的吩咐准备有些过早的晚饭。
nbsp;nbsp;nbsp;nbsp;林也去洗了澡，在房间里使用吸入式的哮喘药，从楼梯走下来，发现宋鹿还傻傻窝在沙发上。他的脚步声让她从自己的世界猛然惊醒，她眨了眨眼睛，按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按了几次，都没把屏幕按亮。
nbsp;nbsp;nbsp;nbsp;林也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慢慢开电脑，“手机没电了，茶几抽屉里有充电器。”
nbsp;nbsp;nbsp;nbsp;宋鹿没有动，抬眸看他，“为什么是你？”
nbsp;nbsp;nbsp;nbsp;林也也想问为什么。这种事，为什么宁愿信他那个墙头草助理，也不信他这个同床共枕过的丈夫。
nbsp;nbsp;nbsp;nbsp;林也滚动鼠标滚轮，“你想陆飞去扛你的事，也要看他有没有胆子扛。你看人不准。这次长教训了。下次别舍近求远，我这个老公还有十个月的保质期，心甘情愿的，请务必物尽其用。”
nbsp;nbsp;nbsp;nbsp;宋鹿小心翼翼地问：“纽约的事完了？”
nbsp;nbsp;nbsp;nbsp;林也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心里担心着，不知道林也到底什么时候会问及她的过去。这世界上她最不想告诉的人中，林也排第一位。她在这份惊慌恐惧中煎熬了大概二十分钟，林也始终没提下午发生在中心的事。他埋首于工作，有点故意把她晾在一边的意味。
nbsp;nbsp;nbsp;nbsp;宋鹿把脚轻轻放到地板上，又轻轻把重心压在脚上，蹲下来去开茶几的抽屉，抽屉里没有充电器，打开另一个抽屉，还是没有，她抬起头瞄林也。林也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从电脑屏幕前翘起来，更不知道已经打量她多久。
nbsp;nbsp;nbsp;nbsp;此刻，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撞上。
nbsp;nbsp;nbsp;nbsp;林也问：“可能我记错了。行李箱里肯定有充电器。自己去找？”
nbsp;nbsp;nbsp;nbsp;宋鹿还是心存侥幸，牵挂那份射运中心随时可能挂出来的夏训名单。她舔一下嘴唇，“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查。”
nbsp;nbsp;nbsp;nbsp;林也很爽快地说：“可以。”但他没有动，显然是要宋鹿走过去到他那边当着他面查东西。
nbsp;nbsp;nbsp;nbsp;宋鹿慢吞吞走过去。
nbsp;nbsp;nbsp;nbsp;林也靠进沙发，给宋鹿让出过身的空隙。他扭脖子和肩膀，活动僵硬成朽木的身体。为了赶最早一班起飞的飞机，他坐的是红眼航班的经济舱，座位靠近舱门位置，面对两个时不时被召唤的乘务，他既伸不开腿又被吵得睡不了觉，中途还在新加坡转机等了4个小时，25个小时的奔波加上申港天气引起的哮喘真够他受的。
nbsp;nbsp;nbsp;nbsp;林也看到宋鹿慢慢卡进他的腿和茶几中间，跪在地上缩成一小团，白白的手抓上鼠标，把他的文档和程序按到最小化，打开了浏览器，在地址栏上熟练地打地址。
nbsp;nbsp;nbsp;nbsp;从他的位置，又能看到她头顶的两个发旋，随着她脑袋动发旋也跟着动，白皙的头皮和她的主人一样失去了光泽，她身上的水分大概随着那些眼泪被榨干了。他的手指自发反射出触摸那两个发旋的感觉，麻、痒、润和烫。
nbsp;nbsp;nbsp;nbsp;恍然意识到那两个发旋很久都没有动。林也回过神去扫电脑屏幕，清楚地看到“申港市射击协会”几个大字，她反复点“协会公告”页面的刷新键。光看发旋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他又不能把她脸扳过来，她今天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再逗她。他只能听鼠标“咔嗒咔嗒”机械式地响着，侧面反映她有多焦灼。
nbsp;nbsp;nbsp;nbsp;有点像，小孩子查考试成绩。
nbsp;nbsp;nbsp;nbsp;点了大概十分钟，宋鹿把头埋下去，把下巴搁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盯着丝毫不发生变化的页面发呆。她甚至忘了她是借用林也的电脑。她在茶几下做小动作，林也微微一挪身子就看见了。她一直在用一只手剥另一只手的指甲。
nbsp;nbsp;nbsp;nbsp;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她焦虑到没地方搁手，突然抓向茶几玻璃下的一盒雪茄烟盒，抓盒子的手都抖了，指甲“啪嗒啪嗒”叩击在盒子上，轻轻问：“我可以吸一根吗？”
nbsp;nbsp;nbsp;nbsp;林也隔了几秒钟才问：“你会？”
nbsp;nbsp;nbsp;nbsp;宋鹿很心虚地“嗯”了一声。她不会吸烟，但实在熬得难受，就好像铡刀悬在头顶，可判她死刑的红签字一直没有被建站管摔下来。签子不落地，她就觉得自己或许还有希望。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死就死了，人反而在等死的时候最绝望。
nbsp;nbsp;nbsp;nbsp;听说吸烟能解压。
nbsp;nbsp;nbsp;nbsp;她现在真的特别想吸上一口。
nbsp;nbsp;nbsp;nbsp;林也料定她不会吸，但今天就是下不了狠心对她说一个“不”字。他双手穿过她腋下，把人整个拎起来，抱到茶几上，扳过来让她面对他，就让她就坐在笔记本的键盘上。电脑屏幕在她屁股的按压下不断在跳乱麻。他也不管，说：“我教你。”
nbsp;nbsp;nbsp;nbsp;林也从她手里抽出雪茄烟盒，这盒烟里配有全套的吸烟用具。他拿出一条雪茄，雪茄头对准宋鹿的嘴，轻轻压在她唇上，压出一个坑。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轻轻舔一下，舔湿润。”
nbsp;nbsp;nbsp;nbsp;宋鹿的大眼睛眨动着，从口中探出舌头，小猫舔水般舌尖舔一下茄头。棕色的烟头立刻洇出小小的黑色水渍。他把舔湿的一层皮揭下来。他拿出雪茄剪，塞进宋鹿的手中，包住她的手，让钻孔对准烟的中心，“滚一圈。”他捏着她的手滚一圈，就滚出一个浅浅的空心圈。
nbsp;nbsp;nbsp;nbsp;林也拿起针式锥，这次他的手在内顶着木柄，想着一会儿扎洞要吃力有点疼，还是由他代劳，他说：“把针推进去。”宋鹿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其实都是林也在用力，她只是顺着他的方向装模作样地推。
nbsp;nbsp;nbsp;nbsp;林也拿出打火机放进宋鹿手心，从正方形的雪松木纸上撕下手指粗细的一小条，“点燃它。”他将雪茄塞进嘴里，手指夹着雪松木。
nbsp;nbsp;nbsp;nbsp;宋鹿双手按下火机，弯起一个手掌挡着气流，把火苗凑到雪松木上。雪松木燃起来火和火柴的火差不多，但那团火在林也流质般的黑眸中同时亮起来，像是两颗冉冉升起的星子。雪松木条很长，林也将它交给宋鹿，“低一点。”
nbsp;nbsp;nbsp;nbsp;宋鹿就低一点，让火苗蹿上来，火舌一点点咬上雪茄，将它点燃。
nbsp;nbsp;nbsp;nbsp;他们面对面安静坐着，只有火苗撕咬烟丝发出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