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宋鹿的身体从麻痹中苏醒过来,斜躺在沙发上,渐渐能感觉到额头伤口的疼痛。不管多少次,这个人总是以极其意外的方式出现,为她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破开一丝光。
nbsp;nbsp;nbsp;nbsp;她的肩膀本来就被顶出沙发,额头近乎抵住地板,此刻一失去桎梏,身体软绵绵滑下去,“邦”一声巨响砸到地板上。她屏息坐起来,在地板上艰难地挪着屁股,背靠沙发蜷缩在木地板上,身体剧烈颤抖。
nbsp;nbsp;nbsp;nbsp;如果宋鹿此刻能清醒一点、勇敢一点、豁达一点,她一伸手就能绊住这个肆意妄为的畜生,让他被当场捉住接受应得的惩罚。挑破脓头固然一痛,却是标本兼治的法子。
nbsp;nbsp;nbsp;nbsp;可她不够清醒、不够勇敢、不够豁达。她和很多被性侵过的女性一样,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不再纯洁、不再有价值,甚至产生了自我厌恶的倾向。她只想这件事能过去。最好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她失去了一切斗争的信念,就这样眼睁睁看那个罪魁祸首逃走。
nbsp;nbsp;nbsp;nbsp;庭院里一盏盏灯亮得如白昼,房间里反而暗。林也跳进屋子的时候,眼睛一时没有习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他无法忍受有人用手那样掐着他太太。而她那时候的表情或许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nbsp;nbsp;nbsp;nbsp;林也一路从底楼门厅平台爬到二楼敞开式阳台,再踩在阳台上栏杆上爬到养爬山虎的铁架子上三楼。他用西服包住拳头砸玻璃,但事后发现隔着西服砸不开,他甩掉西服赤手空拳砸。那一拳重过一拳的拳头都是他的狂怒。他在窗外吼宋鹿的名字。窗玻璃很结实,但他的愤怒更甚。他赌上自学拳击以来最重的一拳,将玻璃砸个稀巴烂。
nbsp;nbsp;nbsp;nbsp;林也在黑暗中大喊一声:“宋鹿!”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回应。
nbsp;nbsp;nbsp;nbsp;林也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门开了,外头的灯光直射进来,一下子照亮了小半房间。这一抹亮让林也看见了宋鹿。她身体左半边在白晃晃的白光下,右半边落在黑沉沉的黑暗里。林也的呼吸一下子滞了。
nbsp;nbsp;nbsp;nbsp;灯光很快暗下去,是门被跑出去的人带了那么一下子,门极快地自己掩上了。随着门掩回去,那束光自己生脚爬回去,也将光明收回去,黑暗再一次将宋鹿彻底吞没。
nbsp;nbsp;nbsp;nbsp;林也的心思都在宋鹿身上。等他反应过来,门口已空无一人,连那头狼的尾巴都没看见。林也奔向宋鹿,他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屋内的情况。宋鹿屈膝坐在地板上,浑身颤抖,赤着一双脚,双臂环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抬起毫无神采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nbsp;nbsp;nbsp;nbsp;她的裙子是破的。
nbsp;nbsp;nbsp;nbsp;林也捏紧拳头,擦窗那样用力,许多碎玻璃渣嵌进皮肉,走了一路就淌了一路的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疼不在他身上。他跪到地上,用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她下意识地躲,露出额头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嘴唇上原本涂的红色唇膏糊得一塌糊涂,嘴角也被咬烂了、咬肿了。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头受到极大伤害等着死亡找上她的小兽。
nbsp;nbsp;nbsp;nbsp;林也很难想象她刚才到底遭遇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他舍不得看她这样,下意识地撇头,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nbsp;nbsp;nbsp;nbsp;宋鹿以为他要走,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爬,凄楚地央求他:“哥,你别走。”
nbsp;nbsp;nbsp;nbsp;林也愣住,他心里啸起一阵怒吼,“我T是你哥,”话出口觉得重了,改用左手臂搂紧她的背,在她头顶心留下一个极轻极快的吻,下巴顶住她的头顶,“不走。”他用右手臂把她身体扳了一扳,想要看清楚她身上哪里还有伤。
nbsp;nbsp;nbsp;nbsp;宋鹿如同被凉水浸过的嗓音说:“别看。”
nbsp;nbsp;nbsp;nbsp;她不断扭来扭去,垂下手拼命把裙摆往膝盖下拉。可那触目惊心的伤还是在林也的眼前闪了一下。
nbsp;nbsp;nbsp;nbsp;从中间一分为二的裙子向大腿两侧打开,左臀上落着一只清晰的掌印,血红的、大小明显是男人的手。她这个地方被人碰过。裙子湿漉漉的,有血迹和其他液体。
nbsp;nbsp;nbsp;nbsp;林也感觉自己要疯了,“有没有实质?有没有实质!”
nbsp;nbsp;nbsp;nbsp;宋鹿把脸窝进林也怀里更深处,嗅着他身上的木香,小声说“没有。”
nbsp;nbsp;nbsp;nbsp;你又救了我一次。
nbsp;nbsp;nbsp;nbsp;哥。
nbsp;nbsp;nbsp;nbsp;林也喘息着,想看她又不敢仔细看。
nbsp;nbsp;nbsp;nbsp;除了额头上骇人的深口子,她身上其他的地方都是浅表擦伤,但这些就够林也受的了。额头的伤口又深又长,肉都翻出来,一定会留疤。“那个人是谁?我弄死他。”林也感觉一股血灌进脑子,情绪失控、理智失控,朝着门冲过去。
nbsp;nbsp;nbsp;nbsp;宋鹿就死死揽住的腰,被他拖拽出几步,身体斜过去腰都悬空往下塌,她抖抖索索求他:“别,你别……外面那么多人。我不想被他们看见……我真的不想。你去了,我要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今晚的闹剧一场接着一场。母女、父子……他们林家早就乱得不能再乱了。她已经丢尽了脸,何必让他也丢上一次。上一次林也就误伤了林先生三根肋骨,难道这次真要他命吗?事情已经是这样,还能求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安。
nbsp;nbsp;nbsp;nbsp;额头上的伤越来越疼,宋鹿喘息着说:“等人都走了,我们悄悄出去。”林也定住脚步,去抱住她减轻她的负担。
nbsp;nbsp;nbsp;nbsp;宋鹿的心事林也却难知。
nbsp;nbsp;nbsp;nbsp;在林也听来,这些话是另一个意思。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羞于把这件事挑明。他怒火中烧,恨她软弱,恨她优柔,恨她不争,他强压住怒火才没有发作出来。在这里耽搁的每一秒都可能让那个畜生逃得更远。人瞻前顾后想慢慢等待机会,但往往最好的机会都是因为等待而失去的。最好的时机就是当下。他喜欢主动出击,赶尽杀绝。
nbsp;nbsp;nbsp;nbsp;但有一件事她的确拿捏住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比她的安危更重要。“好,我们等。你先休息一下。”林也把宋鹿抱起来,轻轻放到沙发上。
nbsp;nbsp;nbsp;nbsp;宋鹿像虾子一样蜷起身体。他脱掉西服罩住她残破的身体。她小小一个人,蜷缩起来更小,男人的西服完全遮住了她的身体。林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把她的侧脸搁在膝盖上,耐心地等她那个所谓适宜离开的时机。
nbsp;nbsp;nbsp;nbsp;她这个人固执。他更固执。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做。
nbsp;nbsp;nbsp;nbsp;他就是要弄死那个人。
nbsp;nbsp;nbsp;nbsp;宋鹿窝在他膝盖上,缓慢地煽动眼皮,视线没有焦点地散漫出去,她感受着林也轻柔的抚触,慢慢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又或许是额头上的痛磨光了她的精神,在安全的环境下稍一松弛下来,人就格外疲倦,觉得困。不到几分钟,宋鹿就昏睡过去。
nbsp;nbsp;nbsp;nbsp;林也轻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她都没回应。
nbsp;nbsp;nbsp;nbsp;林也拿起手机,拨通了120叫了一辆救护车,之后,他拨通了Y电话,“赵娟,宋鹿受伤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在外边等救护车到,到三楼来,陪她去一趟医院。有任何情况打我电话。一分钟也不准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