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也能让农民们(包括我的父亲)多些欢欣,少些担心。
夜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了,我,虹,还有班里的其他同学,学校里的其他同学,冲到操场里。
在漆黑的夜色里,雪花白亮亮的,映衬的大地犹如一张洁白的宣纸。这些轻狂的高中生,在雪地里奔跑着,象脱缰的小马驹在田里撒欢一样。我不喜欢象其他同学那样扯着喉咙狼吼,我喜欢把激昂的情绪化成诗歌,是的,就在这洁白的稿纸上,写上美丽的诗篇,写上亿万个美丽的名字。
雪花 飞吧飞吧飞吧三尺枯枝堪称绝世狼毫长发披拂索性来通狂草洁白的纸 洁白的色 洁白的含义只写一个美丽的名字多少飞飘的思绪美丽的名字多少深情的呼唤美丽的名字纷纷地 纷纷地飘落下的都是种子藏在沃土 蜇伏下个季节芽否 花否 果否太阳的嘴脸在雪后露出迷人的名字 引来丘比特的光箭 如痴如狂所有名字都闪闪发光—如遍地的太阳雪融从第一笔起步蚀骨的雪水蚀透地壳把亿万个名字镂进地幔还有亿万个美丽的名字袅袅地 袅袅地升上天堂美丽的名字啊 光芒四射这正是雪的季节前世缘定化作今日的落英洁白的晶莹的曼舞的名字溢满我的眼帘 胀痛轻轻的 轻轻的用花颤的音度 唤你一的一名一字梅花在回声缭绕的枝头 绽开是否允许的暗示伸出虔诚的手 捧着心去接你的名字冰冷的水珠滴进火烫的心水的咸度与泪泉无异一个美丽的名字一声咸湿的轻唤飞吧飞吧 满天飞吧亿万个披着轻纱的小泪花不管怎样,我已把一个美丽的名字融进新年里最初的一场雪中。
某月某日 天气:阴天 心情:喜悦今天是大星期的休息天(学校规定,两个星期合为一个大星期,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星天可休息),我想回家带点麦子,馍票饭票快吃完了。
我的家距城区二十多里,背后紧挨着黄河古道。
历史上,黄河多次改道。据说咸丰五年,黄河洪水泛滥,黄河自兰考附近北折入渤海,原先流入黄海的那条河道从此就断了水源,河床逐渐干涸,每年春秋季,大风一刮,河里黄沙飞扬,成了一条废黄河。草根潭村就挨着废弃黄河大堤,村里一千多口人,姓夏的占多数。草根潭远离城镇,交通不便,没有矿产资源,村里人不会做工经商,都以种田为生。草根潭老辈子上没有出现过大富大贵之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
我骑着少铃无匝的破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最近的路口,离草根潭村还有三四里的路程。剩下这段路是粘土路,路上的雪快化完了,都是湿粘的泥巴,车圈里塞的都是泥,一步也骑不动了,只能推车。走不多远,我的布鞋就湿透了,走起来“嘎吱嘎吱”直响。雪水灌进鞋里,刺骨的冷。我咬着牙只管大步往前走,脚竟然越来越热乎了,不仅脚,浑身都热,热得发烫,离家越近烫得越强烈。
路两边都是麦田,田里覆盖着薄薄的雪花,一行行的麦苗从雪花里钻出来,我走过来,它们都亲切的向我招手。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兄弟。
草根潭村就在眼前了,稀稀疏疏的树间露出一排排红砖瓦 房,我的家就在其中。我离大门口还有几十步之遥,大黄(狗)汪汪叫着扑出来,一个劲的向我裤腿上蹭。我走过大门了,鸡的咯咯声,猪的哼哼声混杂着院内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好亲切啊那种回家的感觉。
“娘!”
我看到母亲正在院里筛麦子。
母亲忙放下手中的簸萁,去接我的自行车,“今个一大早,喜鹊就在门口呱呱叫,我猜一准是俺乖要回来了。这不锅里还给你留着饭,还热着呢。锅底下还给你烧了一块红薯。”
她眉眼都乐开了花。
我最爱吃烧红薯了,走了几十里的路,肚子早就饿的慌。我一头扑进厨房,从灶塘里扒出红薯,从锅里舀出咸菜汤。我坐在灶门前,烤着灶门口的热气,吃着香喷喷的红薯,喝着麻辣辣的咸菜汤,感觉爽极了,路上的辛苦早巳飞到九霄云外了。
母亲掂来一双干净鞋子,心疼地说,“恁冷的天,真苦了俺乖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走起路来就不冷了,我的脚还冒着热气呢。俺妹妹回来没有?”
我妹妹在乡里上初三。
母亲说:“你妹妹早回来了,她去菜地了。我簸完麦子也去哩,你就先搁家歇着吧。”
我吃饱喝足后走到后院。后院是住的是爷爷和奶奶。
奶奶正在院里喂鸡子,一群老母鸡围着奶奶“咯咯”乱叫。
“奶奶,我来帮你喂。”
我说。
“不用不用,”奶奶把最后一把玉米撒到地上,“你刚回来吧,小华,先到屋里歇着。”
我见爷爷正在水缸里淘草,准备喂牛。
“爷爷,我来吧。”
我走上去,夺过爷爷手中的淘草篓子,把水缸里的麦秸捞出来,在缸沿涳水。老牛听到了我的声音,哞哞叫起来。
我把草倒进石槽里,抓两大把麸子撒在草上,用力拌动。我的手上粘了麸子,老牛粗躁的舌头一个劲的舔我的手。
爷爷在一旁说:“小华,你可要好好喂它。我都算计好啦,等你考上大学,就把它卖掉,给你交学费。”
“您放心吧,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