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庚望没拦她,有些事瞒是瞒不过去的,他拿了主意,她心里得有个数。
宋慧娟下了床,映着月光走到门边,才看清门边跪了俩孩子,她知道原因,可她没法跟自己的孩子生气,她更狠不下心来怪他们。
“回屋睡,”宋慧娟摸了摸俩人的脸儿,这么热的天儿一点儿热乎气都没。
“娘,”陈明守觉轻,听见声音立刻醒了过来。
“回去睡,”宋慧娟又摸了摸他们兄弟俩的手,“冻着了咋办?”
这时,陈明实也醒了,他一看见他娘就忍不住了,抱着他娘就哭了,“娘,我知道错了,娘……”
“没事,啊,”宋慧娟知道他怕是被吓得不轻,还是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娘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跟你大哥回去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娘,”陈明实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还是不肯起来,伸着手却不知道往哪儿摸,抽噎着问,“疼不疼了?”
“不疼了,”宋慧娟掏出帕子给她小儿擦了擦满脸的泪,“娘真好了,跟你大哥回去睡一觉,娘去看看明宁,明儿烙饼吃成不?再摊个鸡蛋?”
“我做,”陈明实几句话被他娘哄好了,跟在他大哥身后一步三回头,望着他娘朝他一直挥着手,才终于回了屋。
宋慧娟眼看着他们兄弟俩那边熄了灯,才进了西屋,摸了摸睡着的俩闺女,给他们掖了掖被子,望着透着一股子寒意的月亮,一点儿睡下的心思也没有。
她虽然不知道陈庚望怎么跟几个孩子说得,可她心里明白,这父子俩打这往后只怕要闹个不停了。
躺在大床上的陈庚望听得那妇人对那小儿心软,漆黑寂静的夜里一点儿动静都能传进耳朵里,陈庚望听到妇人放缓的脚步靠近,却又不知在何处停下。
干等了半个钟头,外头依旧没动静,陈庚望披着衣裳掀开了床帐子,两步走到门边,便看到披着件单褂子坐在椅子上空洞的妇人,似乎打搅了她,她慌乱的眨了眨眼,转过头看他,也随之站起了身。
陈庚望却走到她身边,拉着她有些凉的手就近坐了下来,他没有坐到他惯常坐的椅子上,此时离她也更近些。
“睡不着了?”陈庚望没有再看着她,只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着院子。
可身旁的妇人却没有回答他,反而偏过头来问他,“我是不是教错了?”
陈庚望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睛,一片纯净,却满是迷茫,仿佛是每晚趴在他腿上问东问西的他们的老来女。
“咋说胡话了?”他难得没有直面回答她,借着她常用的法子应付她。
“我总想着他年岁还小……”剩下的话被宋慧娟湮没在心里,她没办法说给身边的人,那只会把他们父子俩的情分折腾散了。
她曾经以为明实那不受管束的性子是上辈子自己忙着家里地里的活计没带好他,这辈子她拘着他身边带了这么几年,性子到底还是好了点儿,可底子里好像还是那样。
他敢跟他老子叫板,心里也容易钻牛角尖,自己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个个宋慧娟都怕被逼急了陈庚望,再这样过上两三年,只怕父子俩又要大动干戈了。
她的忧虑都挂在了面上,此时陈庚望看着她泄了劲儿的身子强撑在椅背上,他又后悔刚才教她看见那一幕。
算了,有些事还是得瞒着她,她操心太多,熬得人早晚受不住。
“进去躺着,”陈庚望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但一步还没跨出去,胳膊上就搭了只手,妇人还是心软的很,“你多教教他,他不是不懂事……”
陈庚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低头看着不知何时愈发清减的妇人,终究还是应下了她。
第二天,陈明实一醒就从床上爬起来进了灶屋,看见他娘坐在案桌上朝他笑,陈明实心里就忍不住后悔,眼眶直泛酸,只喊了声“娘。”
“咋光掉泪儿?”宋慧娟使着手背儿给她这个小儿擦泪,“再哭明宁都得笑话你了。”
“我没哭,”陈明实这才注意到灶台下瞪着眼看他的小明宁,憋着劲儿把眼泪忍了回去,跑到灶下跟明宁凑在一起,“我给娘烧锅。”
“别添柴了,火大了饼焦,”宋慧娟看着俩孩子挨着身子,手上的擀面杖继续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