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陈明实松开小明宁的手,把她抱上石台子,给她洗了洗手。
等几个人吃好饭,宋慧娟就着手收拾灶屋,等她端着水去喂草棚底下的牲畜时,就瞧见陈庚望正扛着袋子进去,“咋放屋里哩?”
放下袋子的陈庚望出了门便说,“这几天不安生,还是放屋里。”
说罢,一手托着袋子就扛进了里屋,照理说夜里天儿还好,等明儿直接放到架子车上,赶着黄牛就能直接下地播种了,奈何这几天听说有人家的粮食被偷了,陈庚望便没放在院子里,放在了堂屋,明儿直接放上车也不费啥事。
等人都进了屋,陈庚望又在门后多上了一根木棍挡着,他拽着试了试,还算牢靠,这才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这么严重?”坐在床边给明实补书包带子的宋慧娟见他这样慎重,不免就有些担心。
“也不是啥大偷,新蔡口那边今年收成不好,八成是来偷麦种的,”陈庚望坐下,翻开了桌上的报纸。
“那边前几年不是也修河了吗?”宋慧娟不太知道外头的这些事。
“修是修了,”陈庚望叹了口气,“河里没水人也没法儿,从东边小李庄调了水还是没啥用,两边没商量好,今儿耽误一季的收成。”
对着外头的这些事,宋慧娟从来只是听听,她不说那些话,但也知道那些人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说不好连年也过不好了。
缝好带子,宋慧娟放在床尾,安顿好俩孩子,吹了灯,宋慧娟才上了床。
半夜,正是人困狗疲的时候,整个陈家沟万籁俱寂,小黑却猛然狂吠了起来,宋慧娟睁开了眼,披上衣裳下了床,朝外喊了两声,小黑仍旧吠个不停。
这时,站在门边原本要开门的宋慧娟看见了滑进门里的刀尖,正左右来回拨动着门闩,她当下就停住了手,宋慧娟心里有点慌,但还是摸着洋火点了灯,进了里屋喊人,“外头是不是进人了?我瞧见刀了。”
宋慧娟没放大声,俩孩子还正睡着,拍了拍里头的男人,见他当即下了床,拿起门后竖着的铁锹朝外喊,“我不管你是干啥的,趁着我没喊人赶紧走,院门口有半袋子豆面,要是家里不好过就背走吧。”
闻言,直对着陈庚望的那把刀尖就收了回去,一直被他拦在身后的宋慧娟这时才知道他在院门后头放了半袋子面,她也不气恼。
看着卸了门闩的陈庚望,宋慧娟心里还是后怕,一下子就拉住了人,“你出去作甚哩?说不定还没走远哩?”
“我去瞧瞧,”陈庚望见她还没放心,拍了拍她的手,“没啥事。”
即使他这样说,刚瞧见刀了的宋慧娟还是不放心,要真是为了这点粮食她也不心疼,就是怕有人混着这时候来要钱害命的,她说着就往里走,“窗户也能看见,先别出去。”
宋慧娟进了西屋,透过窗户看了看,也没瞧见什么人影,这会儿连小黑也不叫了,“许是走了。”
她刚掀了帘子就看见两道门闩已经被陈庚望卸下来了,人赤条条的就敢往出走,宋慧娟忙跟了上去,“走了罢?”
“走了,”陈庚望看着已经打开的院门,还有消失的那半袋子面,“进屋去。”
宋慧娟没走,瞧着他关上了门才回过身,摸了摸跟在她身后的小黑,“今儿多亏你了。”
夫妇俩刚进堂屋,陈庚望一抬手就从挂在房梁上的馍筐筐里拿出来个窝窝头,朝门边的小黑招招手,“吃罢。”
一个窝窝头,算是对它看家护院的奖励。
宋慧娟刚掀了帘子进屋,就瞧见小圆木床上的明实已经坐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问她,“娘,来坏人了?”
宋慧娟摇了摇头,这些人算不上什么坏人,是日子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被逼无奈才走的这条路,但凡家里的亲戚们相互帮衬一把,挺过这段日子就不会发生了。
“睡罢,明儿还得上学哩,”宋慧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拍了拍他的脊背,“睡罢。”
陈明实一点儿也不困,他想起了睡前他爹说的那些话,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打床上一醒过来,就要忙着下地播种了,夜里发生过的事就被人抛之脑后了,这样的事在原来那些吃不饱饭的时候时常发生,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些,连讨饭的乞丐也少了很多。
吃过饭,送走上学的陈明实,宋慧娟拉着已经放了麦种的架子车跟在后头,陈庚望赶着老黄牛走在前头,小明宁追着小黑前跑跑后转转。
到了地里,陈庚望倒了两碗麦种放进机子里,下面的皮嘴儿一去,赶着前头的老黄牛往前走,麦种就落到了土里头,宋慧娟跟在后头平土,把麦种盖在土地里,哪儿有撒到外面的,再重新放进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