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可漂亮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明宁的声音从院子外传进来,僵着身子的陈明实听到他小妹妹的话皱了眉头,但旁边坐着的连容容又一次红了脸。
宋慧娟被明宁拉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那花儿一般的姑娘,她放下手上挎着的篮子,对这花儿般惹人欢喜的姑娘说,“容容是罢?我听明宁说了,这一回要是没你,明实这几年的书就真是白念了,搁在他这粗心大意的人许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哩。”
“没,”连容容端着又被添了水的茶缸子,她知道蔡玉辉爹娘来陈家闹的事,那天马先生去找她了解情况时都跟她明明白白的说了。
“从北关赶到这儿可是不近,明宁明实先坐这儿跟容容说会儿话,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起,大娘这就去做饭,”宋慧娟站起身来。
“大娘,别忙了,我就是顺道来送个通知书,出来也没跟家里人说,我还得回家哩,不然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此刻面对眼前对她毫无隔阂的长辈,但心中还有愧疚的连容容无论如何也坐不下。
“是,是,姑娘家出门不比他们这些小伙子,你着急回家大娘就不留你了,今儿这事还得多谢你,没你替他报名,他这几年就真是白读了,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啥新奇的,就是我刚在地里刚摘的黄瓜和洋柿子,你带回家只当是添个解个渴,”宋慧娟看出眼前这姑娘的不自在,便也不好多留,“明实,去送送容容,咱儿的路绕得很,别摸错了。”
“知了,”陈明实起身,连容容接过装好的黄瓜和洋柿子,等着前面的人帮她把洋车子抬出门,两人出了门,缓缓往前走。
“事都过去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何况我根本就没放在心里,往后你也别记着了,打今儿起就忘了罢,”陈明实把人送到村口,临别之际才开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往前看。”
“嗯,”连容容点了点头,手指上的重量让她还保持着清醒。
陈明实侧过身把洋车子让给她,等她骑上车子,笑着对她说,“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连容容骑着洋车子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回过头看着他对自己绽开的笑容,“广夏大学,我报的是广夏大学!”
站在原地的陈明实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刚举起的手犹疑着放下,耳边久久回荡着那句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在家的陈明宁拉着她娘给她读上面的字,宋慧娟听得满心欢喜,她跟着几个孩子认了那么些的字,那上面写的许多字不是不识得,而是听人给她读一遍,似乎才能确定这消息是真实的,不是她自己个儿做的梦。
“娘,广夏在哪儿?”陈明宁读了两遍也不愿意读了。
“娘也不知,等你二哥回来问问他,”宋慧娟摇摇头,她这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明安那年上学她跟着去了一趟北原,比着陈家沟这些个至多去过北关的妇人她已经算是有福了,当年回到陈家沟,多少妇人见了她都要问上一句北原是个啥样子?
陈明宁转头就看见她爹赶着牛进了院子,拿着她二哥的通知书就跑了过去,“爹!”
宋慧娟瞧着她兴致勃勃跑去问陈庚望的模样,擀着面条的手上更有劲儿了。
等陈明实回来,陈明宁又扒着他问那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容容姐还没说完哩!”
“说啥?”陈明实端起碗,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明白陈明宁的话。
陈明宁歪着头问他,“英雄救美的故事啊!”
“啥时候的故事?”陈明实还不知道陈明宁口中的英雄救美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陈明宁咽下嘴里的面条,“就是你和容容姐啊!”
直到这时陈明实才猛然清醒,看着一并坐在屋内他们的爹娘,他立刻皱了眉头,斥道,“净胡说!”
“我才没胡说,是容容姐……”陈明宁话没说完,意识到她二哥的怒气所在,便悻悻闭上了嘴巴,低着头自己往嘴巴里塞了一筷子面条。
至于还坐在灶屋的那夫妇俩,默契的都当作没听见,陈庚望埋头吃着面条,宋慧娟也没有开口问。直到几年后陈明实把人领回家来,夫妇俩才头一次知道事情的全貌。
这一年夏天陈明实没有赶上中秋,背着行囊坐上绿皮火车离了家,陈明宁也去了乡里上学,原本还算有些热乎气儿的院子彻底陷入了寂静。
等这一天的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时,躺在床上的夫妇俩就一前一后坐了起来,宋慧娟穿上褂子,系好盘扣,随手勾起床帐子便下了床,身后昨夜睡前的编好的辫子散开,稍稍两下梳通,挽在脑后,别上一根光滑的木簪子。
三两下穿好衣裳的陈庚望打开院门,拿起门后的竹子杆扫把围着空荡荡的院子扫去一夜间落下的树叶,聚成堆儿,装在柳条篮子里,提进了灶屋。
“炒萝卜炖粉条罢?”站在灶台前的宋慧娟搅着手里的面糊糊,问坐在灶下往灶里添树叶的陈庚望。
陈庚望点点头,起身拿起门边篮子里的萝卜坐在灶下使着刀开始削皮儿。
宋慧娟便伸出手掀开锅盖子,将碗里搅拌均匀的面糊糊倒进去,使着勺子快速转几圈,重新合上锅盖,进到堂屋,掀开一层布,从那篮子里拿一把红薯粉条,舀出水放在盆里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