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庚望弟兄几个再看最后一眼,请来张氏与她过了这一辈子的男人告了别,由着妇人们将积攒了三天都未落泪此时却抓着棺材不肯松手的张氏请走,“大娘,可不敢落泪了。”
这亦是陈家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活人的泪不能落在逝者身上,落了泪会影响他们下辈子投胎的。
妇人们从堂屋离开,男人们便一起围在四周,听得一声招呼,合力将那沉重的棺材盖上了。
几十个男人扛着棺材跟在最后,前面是捧着盆的陈庚望,身旁的陈庚良扛着那同做孝棍的柳树枝,此时挂着幡,这是一道引魂幡,右手边则是捧着老陈头照片的陈庚兴。
再往前,便是面对着男人们的妇人了,这些人便以陈如英为首,拦在门前哭丧。
鞭炮一响,陈庚望手里盆儿一摔,亦是随着那悲戚的唢呐声,众人随着往东地走。
下葬的地方是特意请先生选的,定在了陈庚望那两亩的东地里,路程比着西地是要远些的。
众人缓缓行走,那沉甸甸的棺材亦是不轻,几十个壮劳力抬着行进了半个多钟头才到东地,坟早已是提前挖好的,原本种子上面的棉花被拔的干净,随意扔了一旁。
几米深的坟地,男人们慢慢移动着将棺材放定,妇人们便又哭作了一团,围着那黑漆的棺材诉说着内心的不舍悲痛。
待妇人孩子们哭过,都被撵到另一处地方,看着陈庚望弟兄仨各添上一锹土,旁边帮忙的人便要继续添土了。
亲戚们到此也便往回走了,只留下了宋慧娟他们这些大人,连明安明宁这样的孩子也都得回去。
填过土,宋慧娟等人再返回,妇人们再哭上一遍,烧着请人做好的纸人纸衣,等这些烧尽,男人们再拜上一拜,便是殡了。
老宅那边仍是有人看顾着开了席,他们这些人回去时也是无心吃饭,但还是要拜谢这些不辞辛劳特意来送一程的亲戚们的。
宋慧娟在灶屋里吃了碗面填了肚子,那些鱼肉她也吃不下,等男人们一桌桌敬过,另一半的妇人们却是已经带着孩子散场了。
等将亲戚们全都送走,请来的人也都结了账,本门本院的人帮着送回了东西,老宅子里只剩下陈庚望弟兄几个作最后的收场。
人忙起来,悲伤还没涌上心头,但此时空荡荡的院子,十几口人原也不算少,可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空寂。
一直被留在西屋的张氏哭出了声。
张氏落了泪,满院子的孝子贤孙都赶进去劝她,陈庚望说不出什么话来,宋慧娟他们这妯娌仨更说不上话,也只有陈如英此时能劝上几句,可此时她也扑在了张氏的怀里痛哭流涕。
陈庚望见状,摆摆手,将围在一旁的人都撵出了屋,皱着眉头,道,“忙了几天了,都回去歇歇。”
孩子们见这幅场景哪里还有主张,陈庚望直指作为大哥的陈明守,“带着人都回去。”
说罢,人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陈庚良也对身边的孩子们说,“回去罢,在这儿也没事了。”
陈庚兴亦是附和,“有大人在哩。”
如此,陈明守才带着兄弟姐妹们出了院子,老宅这边只留下了陈庚望这三家的大人和陈如英两口子。
宋慧娟和曹桂琴帮着把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勉强算是恢复了原样儿。
陈庚兴进了里屋一起安慰张氏,陈庚望和陈庚良弟兄俩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也是静默。
等那屋里重新恢复安静,陈如英与陈庚兴一同从那里屋走了出来,她那通红的眼睛还掩不住,她带着哭腔对她的三个哥哥说,“教娘跟我走罢。”
这话说完,陈庚望头一个不同意,有儿子在的时候哪要闺女家把老娘接走赡养的道理,但陈如英不给她大哥阻拦的余地,当即说道,“大哥的意思我知道,我想着先教娘去我那儿住几天,换个地儿散散心,回头我再送她回来。”
这一番话都是为他们的老娘着想,陈庚望只能点头,“等过了头七再走罢。”
“是,”陈如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哩。”
陈庚望点了头,陈庚良和陈庚兴哪里还会不愿意,他们几个一商定,坐在旁边的宋慧娟这仨妯娌也只能听着,到底往后从陈如英那边回来后怎么个养法,还是没有商量,算是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