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家里的婆母是个偏心的,虽说她从没给他提过一句,可如今却要她跟人面对面住到一个院子里,老宋头看得清楚,她就这一个月没来,可人又瘦了。
宋慧娟放好羊肉进到屋里,把那件小袄拿了出来,“去试试,今年才收的棉花。”
“还试啥?”老宋头摆手,“给明守他奶做了没?”
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给他做了,不能不给人家做,这是规矩。
宋慧娟听她爹这么问哪里不知道他的心,点了点头,把衣裳放进了里屋,缓缓说,“做了。”
“做了就成,”老宋头不是担心他的闺女不知礼儿,她这么大的人了,连奶奶都当了,他是明白她心里还压着忍着的。
问过这些,老宋头便不再问她那张氏的事儿了,转而问起了明守的孩子,“明宁说长得像明守?”
宋慧娟的脸上也终于浮了些笑,“等年关回来了教明守带来你也见见。”
说过小的,还得嘱咐嘱咐这个老的。
宋慧娟还是记挂着他的身子,怕他有个万一,瞧着桌子上那几包药,问他“药吃了咋样?”
“好点儿了,”老宋头也看了一眼那药包。
老宋头前些日子晕了一回,碰巧明宁跟陈家沟的小女娃出来玩儿,顺道给他捎了点儿宋慧娟晒得干菜,送人走的时候起身没站好,还好当时有人在,当即喊了宋浦生来给送到了前头的诊所里。
这件事还是教宋慧娟知道了,即使老宋头和宋浦生百般嘱咐不许小明宁回去跟她娘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宋浦生带着老宋头去拿药挂针的时候教陈家沟的人碰见了,回来跟陈庚望一提,宋慧娟哪里还能不知道。
没等她回来看人,宋浦生就去安她的心了,“啥事儿都没有,先生说是人老了正常的很,吃点药就成。”
因此,宋慧娟便没有回来,这才等到中秋赶了回来。
晌午,谷正芬和宋浦生也来了,算是陪着陈庚望吃顿饭。
吃过饭,宋慧娟又仔细问了宋浦生,他还是那套说辞,“药吃了他说好多了,回头我再拉着他去看看。”
宋慧娟的心稍稍落了地,但心里还是记着的。
过了中秋,地里的玉米又收一回,种下大蒜小麦,还有些红薯没到时候。
地里该忙的不能耽误,家里那弹好的棉花也得做,宋慧娟得了闲就开始给小孙子做衣裳绣鞋绣帽,都是过冬的衣裳。
她还是盼着孩子们的。
进了年关,四个月也到了,陈庚良来请张氏过去住,陈庚望却说,“等过了年再去,这几天冷得很。”
宋慧娟坐在一旁不言语,心里却是对陈庚望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惊讶,她只是不知道年关了咏秋带着孩子回来该怎么办?
陈庚良也明白,他那儿跟明茂是分了家的,屋子足够,便道,“这都年关了,该腾出来收拾收拾了,回头明守回来咋住哩?”
这么说,陈庚望却是没法子再留人,兄弟俩一人扶住架子车,一人扶着张氏上了车,包袱一并放在车上去了陈庚良那边。
人走了,宋慧娟却仍是闲不下来,这屋子还是得收拾的,说到底她还得怕咏秋回来了会介意。
费了几天的工夫,被褥都重新晒洗,那木实床也重新挪了进去,可是折腾够了。
宋慧娟坐在窗边,拿着针线的手有些抖,一时控制不住,小小的针落到了被子里,她也放不下手能捡起来。
干脆由着它抖了会儿,宋慧娟按着手捏了几下,从那白花花的棉花里寻出那根银针,扎在线团子上,一上午没再摸。
隔天,宋慧娟对着光穿了线,继续低头缝着那身小衣裳。
进了腊月底儿,孩子们就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