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便得以腾出手来,几步走到门边,一手拉着一个往出走,“去把荷花扎进缸里,再把手脚好好洗个干净,娘去吃口饭可成?”
“诶,”陈明守仰着小脑袋看着他娘,只是这样寻常的交代,一句怪罪也没有,心里越发难受了,“您快去吃饭,我带着妹妹。”
“好,”宋慧娟掏出帕子一一为他们擦去了那小脸上溅的泥,才终于松了手,对那还垂着头不应声的小姑娘便没有再说什么,对今日的事她也该长个记性。
虽说这陈家沟一代一代的孩子都是在那南河里长大的,可这也不是没有淹死的孩子,尤其是那会下河能下河的又多是男娃,满陈家沟会下水的女娃一个手也数的过来。
宋慧娟眼看着两个小身影围在那缸子边忙来忙去,才终于回过身,洗了个湿帕子又走进了堂屋,一步一步走到那闭了眼倚靠着椅子背儿休息的人身旁,对着正低头吭哧吭哧掰着人手指头的坏家伙伸开了手。
她还未开口,那闭眼假寐的人已经率先开了口,“先去吃饭。”
“不急,先擦擦手,”宋慧娟把帕子放进了他手里,顺势伸了手把坏家伙接了过来,看着男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转着面儿三五下擦了手又说道,“去洗洗脚去,泥黏在腿上难受的很。”
闻言,陈庚望偏过头扫了眼满是泥污的裤腿,对上也盯着他看的妇人,索性站起身出了门去。
眼看着男人出了门去,宋慧娟才抱着坏家伙坐到了案桌前,重新捡起了筷子吃上了饭。
那还在水缸边围着的两个孩子也没有安生,小明安对她娘方才没有一句的宽慰很是难受,两只小手擦着酸胀的眼睛也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落的泪珠,还记得特意小声些问她大哥,“娘是不是也生我的气了?”
陈明守还记得他作大哥的责任,拉着她的小手到了水盆边,湿了帕子擦拭着她的小脸,还不忘安慰她,“娘该没生气哩,还叫咱俩扎荷花,现在咱们扎好了荷花,大哥再给你洗干净,你好好跟娘认个错就没事了。”
小姑娘睁着红通通的眼睛,一眨一眨,“这就成吗?”
“成,”陈明守又湿了帕子给她擦了手,拉着她往回走时猛地想起来,又嘱咐了她一句,“还得跟爹认个错。”
小姑娘想起她爹那张黑脸又不免犹豫起来,小手紧紧地拽住了她大哥的衣裳,陈明守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想法,但还是安慰她,“只要认了错就不罚了。”
这样的言语对于刚见过陈庚望那厉声的模样的小明安而言是极其苍白的,虽然陈明守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确定,但他明白要认错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屋内刚洗刷收拾妥当正坐着歇一歇的宋慧娟虽然没有完全目睹他们兄妹俩的悄悄话,但心里大抵也是有数的,眼瞧着兄妹俩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又看见她那闺女停在门边一动不动。
宋慧娟深知这一次是要她长个记性的,便还是忍着没有开口唤她,只低头接着逗怀里的坏家伙。
站在门边的小姑娘撅着小嘴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娘好像没有看到她一般,那股子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连坏家伙也干脆撒开了性子干吼起来,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倒教宋慧娟快要忍不住笑,看着旁边的大儿一脸着急,这才终于松了口,“来,娘给瞧瞧哭花了脸没?”
“没,”小姑娘抽噎着,哭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没,没花。”
好在陈明守还是牵着她的小手把人带到了宋慧娟面前,又替她求情,“娘,明安知道错了。”
宋慧娟掏出帕子给面前的小姑娘擦净了泪儿,才问她,“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小姑娘低着脑袋很不好意思。
“知道错还得改,那南河深得很,比娘都深,脚一滑人就掉进去了,以后娘就再也见不着你了,以后再不敢过去了……”
打灶屋经过的陈庚望听到屋内那妇人教子的一番言论,听了两句便直皱眉头,也还是没有出言打断,正要抬起脚进了屋去,便被里头一声叫了住。
“爹,”小姑娘这会儿胆子又大了起来,几步跑出了门,仰着脑袋盯着她那高大的爹看了好一会儿,两手张得大大的问道,“南河比爹还深吗?”
陈庚望不答反问,背着手看她,“知道错了?”
“知道了,”小姑娘教他这么一问,立刻又低下了头。
陈庚望哪里会就这样听她一句“知道了”的就不再追问的人,于是又问,“哪儿错了?”
“我不该乱跑,娘说南河深,一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小姑娘也还是很认真地反省自己的过错,掰着手指头一字一句的分析,“以后我不去那儿了。”
“还有呢?”陈庚望点了头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