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钗掷在地上,“铛”的一声轻响,金钗上坠的紫晶璎
珞四散开去,丁丁东东蹦落一地。他的声音既轻且微,像是怕惊
动什么一般,问:“为什么?”
叫我如何说起,说起那样不堪的过去?我与他之间的种种恩
怨,隔着血海一般的仇恨。原来遗忘并不是不幸,而是真正的幸
运。像他如此,遗忘了从前的一切,该有多好。
我自欺欺人地转开脸,他却说:“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可是他的声音似乎透出淡淡的寒意:
“我本来并不想问你,因为你病成这样。可是既然如此,我不能
不问一句,你是怎么从刺客那里逃出来的?是阿渡抱着你回来,
如何问她,她也不肯说刺客的行踪,更不肯说是在哪里救了你。
她是你们西凉的人,我不便刑求。可是你总得告诉我,刺客之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我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同我一起坠下忘川的男人,他已经将
一切都忘记了,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是他杀死了
阿翁,我不会忘记是他让我家破人亡,我不会忘记,我再也回不
去西凉。我张了张嘴,并没有出任何声音,我只是几近讥诮地
看着他。他竟然来问我刺客是谁?难道刺客是谁他会不知道?还
是他坠下忘川之后,连同顾剑是谁都忘记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过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把一对玉佩
扔在我面前。我盯着那对羊脂玉的鸳鸯佩,我认出来这对玉佩,
我曾经拿着它在沙丘上等了三天三夜。那时候他还叫顾小五;那
时候我欢天喜地,一直等着我以为的良人;那时候他手里拿着这
对玉佩,对我促狭地微笑;那时候,在西凉王城的荒漠之外,有
着最纯净的夜空,而我和他一起,纵马回到王城。
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像现在这般面目狰狞。我还是西凉无
忧无虑的九公主,而他,是从中原贩茶来的顾小五。
李承鄞的手上还在流血,他抓着我的胳膊,捏得我的骨头都
疼。他逼迫我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他问:“为什
么?”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如此地捉弄我们,一次
又一次,将我们两个,逼入那样决绝的过往。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竟然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似乎盼
着我说出什么话来。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手上的血沾到了我脸上,温凉的并不带任何温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