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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了,让他活着,岂不是更麻烦?”李灵钧拔出刀,又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刀尖被皇甫南攥住了,挡住了毫无生气的阿普笃慕,皇甫南仰起脸,直直地望向李灵钧,“郡王,”她还没这样敬畏和胆怯地叫过他,看过他,“求你……”

她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这一刀下去,能轻易地取两条人命。李灵钧的刀尖阻滞了,半晌,他说:“放手。”

皇甫南摇头。

“他已经死了。”李灵钧瞥了一眼阿普笃慕,平淡地说。皇甫南颓然地瘫在地上,他撤回刀,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被刀割伤的手掌钻心得疼,李灵钧没留情,还将她的手攥得更使劲,皇甫南咬着牙,被他拖得踉跄,她扭头,看了一眼树影里的阿普。

知道了他的身份,没人敢再沾惹这个麻烦,他们都把这个将死的人撇下了。

回到驿馆,李灵钧把皇甫南摔开,他的手和袖口也被血染了。

皇甫南已经疼得麻木了,她跌坐在榻边愣了半晌,好像突然醒过来了,“想要登大位的人,这么睚眦必报,可不行呀……”和刚才替阿普笃慕求情时的柔弱不同,她的眼里充满着揶揄,“郡王想问我跟别人有没有苟且?你放心,我还是清白的处子身,”她抬起手,把衣领解开了,露出了玉雪般的脖颈,唇边还带着一丝嫣然的笑,“你为什么不自己来试一试?也省得以后疑神疑鬼……”

“够了,”李灵钧“当啷”一声把刀扔开了,他不往她身上看,一双冷眸定在皇甫南脸上,“我想要女人,多少都有,你当我是什么人?”他怒极了,一掌把案上的灯台也给掀翻了,“你以为我不能把他堵在驿馆里,让他死得一点痕迹也没有?我为了给你留面子,叫人把他引到外面才动手,你给我留面子了吗?”灯油倒在地上,李灵钧脸上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更冷硬,“如果我不收手,你打算当着韦康元那些人的面,陪阿普笃慕一起死吗?”

“那郡王为什么要收手?”皇甫南轻轻地笑起来,“你可以一刀杀了我,保全你的体面呀?我自己跟着你离开京都,一路去逻些,早已经不要面子了。”皇甫南的眼里含着泪光,“你当初在佛前发的誓,只要我聪敏,机变,不怕天高地厚,懂你,帮你,可没有说,我还要顾着你郡王的面子,连对我有恩的人死在眼前,也无动于衷……“

“是有恩,还是有情?”李灵钧淡漠了,“聪敏机变,却为了别的男人背叛我,威胁我,那我宁愿娶个彻彻底底的蠢妇!“他一脚把奄奄一息的灯芯踩灭,“哐”的撞开门出去了。

皇甫南坐在漆黑的夜色里,她把冰冷的银镯摸到了手上。

月色照在蓝花楹上,被血染过的成了凤凰花。阿普笃慕醒了,他一边咳着血沫,用刀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胸口那深入肺腑的一刀已经让他的血和灵魂都流失了大半,他拖着自幼在山野间狂奔、在丛林里跳跃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走进月色隐匿的林子里,像游荡的动物回归了巢穴,像飘零的叶片寻觅到了根,他懵懵懂懂的,一切都是天性。

刚被山林的气息包围,他透尽了最后一口气,就倒下来了。

月亮在云层下移动,穿过枝叶,银霜似的洒在他身上。有团白光飘到了眼前,像柔软的云朵,也像女人的胸怀。凑到耳畔的气息咻咻的,是温热的。

它将他从头到脚闻了闻,叼起了他的衣领。

阿普竭力地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中,他依稀认出了那团温柔的白光,“阿姹……“

拨雪寻春(二十三)

韦康元在无忧城静候东阳郡王的大驾。这也是个滑不溜手的人物。碰了面,韦康元只字不提汉爨联军破蕃南的功绩,只恭贺蜀王遥领雍州牧。皇帝这诏令突然一下,韦康元还在困惑,见到传闻中蜀王最宠爱的幼子,他便恍然大悟——子肖其父,蜀王蛰伏多年,嗣君的位置是势在必得了。带兵的人,比皇甫达奚爽快,当晚就设了宴,和翁公儒等人把酒言欢了。他倒没有厚此薄彼,皇甫佶也被请了来,就坐在李灵钧的下手。韦康元显然跟皇甫佶要熟络点,他拍皇甫佶的肩膀,“你们都是少年人,不要拘束嘛。”话里话外地提点他,“听说你和三郎在京都时,大棒子打也分不开,蜀王有喜,你怎么不敬酒?”皇甫佶话不多,人也颇干脆,当即添了酒,双手敬向李灵钧,“三郎,请。”他夜里不用守城,换了素色袍,不配刀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骄狂之气,完全看不出是皇甫达奚的爱子,薛厚的心腹。在外人面前,李灵钧略显矜持,“同喜,请。”韦康元笑着打量座上的人,不露声色,“吃菜,喝酒,杯不要停。”他殷勤地劝。皇甫佶目光又瞟向僮仆打扮的皇甫南,一群人围上去向东阳郡王敬酒了,见皇甫南离席,他立即放下牙箸,起身跟出去。战事刚消弭的无忧城,空气里还透着血腥气,韦康元的行辕外头,也有持槊的士兵林立,皇甫佶站住脚,余光望见两个人在正堂的廊下探头探脑,那是李灵钧身边的北衙禁卫。他们是在盯谁?皇甫南还是他?皇甫佶眉头微微一皱,背对着正堂门口,审视皇甫南,说:“你瘦了。”不止瘦了,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两个眼圈下乌青。他在席上就留意到了,这会斟酌着,没有追问,自从京都一别,他俩就好像隔了一层,生分了。“阿兄。”皇甫南却有点急切,她凑近皇甫佶,那是种茫然无助的姿态,“我……做梦。”她不由自主打个寒噤,“恶梦。”皇甫佶心里一震,“你梦见……舅父舅母?”皇甫南点头,她声音低了,“我在西岭立了冢,你如果经过,替我拜一拜。”这话说的,有种诀别的意思。皇甫佶察觉了不对劲,他…

韦康元在无忧城静候东阳郡王的大驾。

这也是个滑不溜手的人物。碰了面,韦康元只字不提汉爨联军破蕃南的功绩,只恭贺蜀王遥领雍州牧。皇帝这诏令突然一下,韦康元还在困惑,见到传闻中蜀王最宠爱的幼子,他便恍然大悟——子肖其父,蜀王蛰伏多年,嗣君的位置是势在必得了。

带兵的人,比皇甫达奚爽快,当晚就设了宴,和翁公儒等人把酒言欢了。他倒没有厚此薄彼,皇甫佶也被请了来,就坐在李灵钧的下手。

韦康元显然跟皇甫佶要熟络点,他拍皇甫佶的肩膀,“你们都是少年人,不要拘束嘛。”话里话外地提点他,“听说你和三郎在京都时,大棒子打也分不开,蜀王有喜,你怎么不敬酒?”

皇甫佶话不多,人也颇干脆,当即添了酒,双手敬向李灵钧,“三郎,请。”他夜里不用守城,换了素色袍,不配刀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骄狂之气,完全看不出是皇甫达奚的爱子,薛厚的心腹。

在外人面前,李灵钧略显矜持,“同喜,请。”

韦康元笑着打量座上的人,不露声色,“吃菜,喝酒,杯不要停。”他殷勤地劝。

皇甫佶目光又瞟向僮仆打扮的皇甫南,一群人围上去向东阳郡王敬酒了,见皇甫南离席,他立即放下牙箸,起身跟出去。

战事刚消弭的无忧城,空气里还透着血腥气,韦康元的行辕外头,也有持槊的士兵林立,皇甫佶站住脚,余光望见两个人在正堂的廊下探头探脑,那是李灵钧身边的北衙禁卫。

他们是在盯谁?皇甫南还是他?

皇甫佶眉头微微一皱,背对着正堂门口,审视皇甫南,说:“你瘦了。”

不止瘦了,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两个眼圈下乌青。他在席上就留意到了,这会斟酌着,没有追问,自从京都一别,他俩就好像隔了一层,生分了。

“阿兄。”皇甫南却有点急切,她凑近皇甫佶,那是种茫然无助的姿态,“我……做梦。”她不由自主打个寒噤,“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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