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几张惶惶不安的脸。
?茳姚和小稚几人不知何时竟然凑在了我身边,连远处祭坛上的诸多人族代表都不再防备了,脸上带着担忧、彷徨、迷茫,仿似我身上正发生的事情,比那些对卫氏一族充满敌意、恨不得杀我而后快的人族代表还要危险的多。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几人,露出微笑。
?“天爷爷,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张歆雅长出了一口气,摇头道:“刚刚你几乎快要吓死我们,你的神念思感忽然就跑了,身体成了一个空壳,然后忽然又回来了,可明明意识已经归位了,就是不肯醒来,反而一直抬头盯着那几颗地灵珠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想了很久,才轻声道:“不太像人了……”
?不太像人,像什么?
?张歆雅也说不上来,描述不了,只说,那种气息让他们战栗。
?明明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朝夕相处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可那个人忽然变得极其陌生,或者说,用陌生来形容都不太准确了,更像是一种虚无的、冥冥中的东西,明明就站在那里,但却没有任何生灵该有的气息,更像是顿悟时思感直面天道,于那亘古的沧桑和无边的浩瀚里徜徉,自身渺小如微尘,以蝼蚁之躯去握住一线天机。
?这就是她们先前面对我、渴求我醒来的时的感受,真的像是在追寻一线天机。
?“不可直视!”
?最终,茳姚做了总结,轻声道:“先前,我们直视你时,会有巨大的精神压力,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这应该是我感悟小宇宙时,波动了那种至高的神性力量,使得那种力量覆盖了我,继而让他们诞生了这种感觉。
?我沉吟了一下,问道:“现在呢?还有吗?”
?“现在没有了。”茳姚笑了,但眼中依旧有担忧,却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那时候我们精神压力巨大,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幸亏老白这个混不吝的伸手拍了你一下,把你唤醒了,如果不是他拍这一下,岂不是我以后看自己男人的时候,还得战战兢兢,恨不得跪下当神灵来膜拜?简直倒反天罡了。”
?原来是老白拍了我一下。
?我不禁莞尔,有些诧异的看了老白一眼,这厮难怪一直不吭声,而且躲在了我身后,合着他此刻浑身颤抖如筛糠,白胖的大宽脸扭曲成一团,脸上甚至能看到肌肉在痉挛,非常明显,就跟健身房里的爷们卖弄腱子肉似得,鼻涕眼泪挂了满脸,腿上湿漉漉一大片,腥臊不堪……
?好歹也是继承了祖虫传承的男人,顶着那股气息轻轻一拍我,竟然惊骇至此。
?这个一辈子不是在贪生怕死,就是在贪生怕死路上的男人……天知道在茳姚他们都被压制的不敢动弹的前提下,到底是怎么鼓起勇气,硬扛着那种精神风暴伸出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的。
?见我看他,顿时腰杆子一挺,迅速擦掉眼泪鼻涕,哂笑道:“这不算什么,你们啊,就是想不开,他成天官了能咋地?想咋滴?他还是我老白的小老弟,拍他一下算个屁,惹急眼了我大耳刮子雷他,犯毛病吗?”
?一边吹,一边腿在抖着。
?“这话对。”我笑道:“其实没什么,刚刚就是忽然有了顿悟,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走神了。”
?顿悟,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很难得。
?尤其是破关之际的顿悟,可能会影响一生。
?老白大脸一抽,“我刚刚那一拍,居然坏了你的顿悟了?”
?“那没有,拍的好。”
?我轻声道:“对我来说,可能是顿悟,对你们来说,可能就是千年、万年,你如果不把我拍醒,等我想清楚了,睁开眼睛,只怕沧海桑田,人间已不知换了几茬,或许就连你们,也已经成了枯骨。”
?几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