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黄口小儿,占了三分聪慧,在一群武人中胜策半分,便当真以为天下无敌了,嗤,武缙也真是无人可托了,竟真敢将北境转赠此等稚子之手,依本官看,大位之争该分明了。”
一副北境兵权到手,便可随意拿捏六皇子的模样,胜负已然在握。
关谡抚须沉默,并未附和他人之言,而是出言提醒,“他并非鲁莽之辈,警惕心之重你我皆有尝过,闻兄,当再派人去查实一番才好,另有市井流言,也该安排下去,万一此计不成,难道你我真要拱手献出百万粮草,千万银钱供其接济安抚流民百姓?”
闻高卓冷脸嗤道,“他休想!本官一个铜子也不会给他。”
这就是他们把人叫出北境之前,与之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转折点了,毕竟谁也没料凌湙会拉着将士,往京畿里来要钱粮物资。
他们愿意妥协的将城门打开,却并不意味着会拱手奉上巨额财物,来成全他人的忠勇伟绩。
没错,即使是救民于水火之事,在他们看来,也是一场可交易的丰功伟绩,条件没谈拢之前,一文钱的铜板也不会出。
于是,继宫门撒血之后,整个京里城坊街市间,都流传出了一则消息。
那新进城的荒原王,要掳劫整个京畿道粮仓,去赈济那些乱事横生的州府百姓,并且不给一文钱欲强取。
有不懂的人或许还问,朝廷赈济流民百姓不应该的么?
便有冒似很了解的人开口解释,朝廷无收,税银税银没有,田亩颗粒无收,整个京畿道粮仓里的存粮,便只够供应城中人口的,这一叫荒原王掳劫走,那这满京城的百姓,数十万张嘴,可怎么填?靠什么温饱?
这消息一出,满京百姓恐慌,开始在别有用心者的引导下,连夜排队买粮存五谷,半日不到,就有粮店关了门,此举一出,更添恐慌,排队购粮的人越多,越造成更多人购不到粮的情况,物价节节攀高,一日后便到了普通百姓吃不起的地步。
凌湙便在此前,押着束手就擒,灰头土脸的六部小官,和眼疾手快弃兵投降的御门卫们,一起进了宫门,踩上了前往宣仪殿的地板砖。
不管他这个王位是怎么来的,只要出的圣旨正大光明,就谁拦不住他入宫一观,哪怕宫中无主,该有的规制绝不能省。
他绝不会给人留下半点可指摘处,半点龃龉口舌之弊都不行。
“百官朝贺,荒原王入殿,迎!”
官制以十二唢长管礼乐奏迎异姓王爵,自入宣仪殿前宫门处开始,便有着礼乐服饰者,以跪礼奏国乐,两侧御麟卫半杵腰刀单膝叩地恭迎,越靠近殿门,有越多的内侍监小黄门低头敛目,随着凌湙脚步的临近,渐次膝于地叩首跪迎。
没有人敢在滴血的长刀面前再头铁,寂静的殿前广场,只有凌湙一行人的脚步声响起,曲大伴含胸驼背,半仰笑脸拱手上前,“老奴代六皇子前来接引荒原王入殿,望荒原王莫以宫门前事端与六皇子离心……”
说着便作出一副愁绪状,“荒原王当清楚,有些事情,六皇子亦无力解决,毕竟名分未定,朝中诸臣亦有不服者,殿下难为啊!”
凌湙身边就跟着皇长孙,曲大伴这含沙射影状,放一般人身上指定要噤声请罪了,可凌誉却跟着深以为然般的点头附和,话接的极为顺当,“是极,本殿也很难为,倒非常能理解六皇叔处境,毕竟人力所及,是非必然,还当顺应天命,呵呵,有个词叫齐大非偶,六皇叔当晓其意。”
他一直跟在凌湙身边,而指使闹事主谋便是支持他的闻关党,曲大伴眼神在他和凌湙之间来回转悠,竟有些闹不清二人关系,斟酌不出他二人是敌是友,又或私底下联了什么盟约。
气氛一时凝了下来。
凌湙望着内里站成排的绯衣朝官,手一伸就将自己的配刀架在了殿门前的兵器架上,跨过高高的殿前门栏,抚平翻飞的袍角,迎着文武朝官投注过来的视线,对准正中空悬的高位拱手一辑,“臣,忝居荆北荒州,幸天承蒙,获封为王,今上京述职,予圣上表忠,朝臣一心,供百姓衣食温饱,勤祸乱之地贼寇,还圣上一个清明天地。”
想陷我于乱贼之名?
看表演,本王比你们更行!
凌湙话落起身,半点不带停顿,眼神直直落向御座之下首席处,挑眉轻笑,“各位老大人,久未相见,真甚是想念!”
说着故意顿了一息,尔后轻抚眉角,“湙自五岁出京,一路颠簸,未尝有半刻敢忘当年……呵,老大人们当年馈赠,今尔归京,偿有报,债当讨!”
百官陷入难以言语之状,低着头皆不敢往首座处望,凌湙却懒得等他们回神,提了音量喝问,“这便是尔等见王之礼?以礼义规制论的读书人,当不会疏于教养吧?”
他先拜帝,后尔便该百官拜他了。
齐刷刷撩袍跪地声响起,后尔便听整齐划一的恭声,在宣仪殿中循环往复,“臣等恭迎荒原王入京,祝荒原王贵体康健,勇冠全军!”
凌湙踩着他们的声音,一步步站到了文殊阁众大佬们的面前。
从北境边城,到京畿门前,再到宫门受阻,他一脚一脚的踩出了让人忌惮的印迹。
闻关二人老了许多,先前在偏殿得知消息时的窃喜有多大,此时心中便有多懊恼震惊,恨的腮帮子咬紧,面对凌湙时更有股说不出的憋闷,好容易压下心绪,拿出阁臣威仪,也只简单的“久仰”二字。
谁都体味出了一个事实,朝中格局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