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其实就是故意纵容她们,没像处理男人那边的严厉对待她们,想的就是叫她们自食恶果,尝尝所谓的积德行善能积出个什么因果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凌家那几个年长的女眷,都把他叫成地狱恶鬼的魔童,指望着天上下一道天雷来把他收走的诅咒,他可是听梁鳅转述过了。
梁鳅这小子自从驮过他一回后,就很爱找他打小报告,凌家后来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他报的,也让凌湙知道了凌家女眷内部搞分裂的事。
凌老太太把着钱氏、卫氏等几个儿媳妇,但三房的刘氏,也就是凌馥家,领着另两房与凌老太太这边形成了抗衡,除了性命以外的事情,两方对待凌湙的选择截然不同,一方属意交好讨凌湙喜欢,一方则认为凌湙辈小,应当尊守孝道,主动来长辈们跟前应卯,类似彩衣娱亲那种,叫凌馥冷笑的讥讽了一番,然后两边谈崩,互不搭理。
两个孩子都是三房这边的,被救回来之后,更加对凌湙感激涕零,与伪善施舍米粮的钱氏卫氏几人打了一架,之后便跟凌湙要求与她们分开走。
凌湙挺乐见她们自己搞分化的,便安排了三房这边的十来个女眷跟在草药车后头,剩下的凌老太太等人则编入男犯们中间,但凡腿脚慢一点,都只能瞪着眼睛被人咸猪手,凌湙是不会再给她们多半句公道话的。
一饮一啄都是报应,凌湙可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想讨他好的前提,必须不能隐含算计,他又不是白痴,哪能轻易就叫人哄了?嗤,他又不是真三岁的幼崽。
凌湙望着长胳膊长腿的自己,表示最近身体长势喜人,临近四岁生日的当口,他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五,只要他不自爆年龄,别人很难就他的面相猜测他,说七八岁都有人信,但凡板着脸驾起威势,就更没人敢轻易来捋虎须。
一如现在这样,灾民潮里的领头人,眼神明明一直兜在左姬燐脸上,眼角余光却无法忽视甩鞭闲闲等待的凌湙,总感觉这半大少年不简单。
左姬燐按照此前与凌湙商量过的行事,见人就问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劳驾,前面多久能到旬扬驿?”
领头的灾民杵着根棍子当拐仗,精神面貌与说话气力都比他身后的许多人好,竟然还对他们行了个文士礼,但话音却用着半官不土的乡哩语,听着匪气十足,“没得旬扬驿嘞,驿站叫灾民冲毁咯,驿丞和差官们都叫杀光咯,一个没得跑走掉,那块成了灾民窝窝,你们这会过去,那不是送命去嘛!唉~那块不得走,不得走嘞!”
左姬燐与凌湙对了个眼,又接着问,“那兆县呢?情况怎么样?”
那领头的一脸郁愤,鼻息沉重,“早关了县大门重兵把守,防灾民如蝗蚁,根本不管我们死活,里面明明有粮仓,却是一粒米都舍不出来,我等静坐于三个城门口半月余,那里面的狗官竟连面都不露,漠视我等家小孩童肚饿而死,何其残忍可恨,呸,狗官呐!”
他一开骂,身后跟着的灾民们也跟着骂,那麻木的脸上也只有这时才看得见鲜活,却个个口吐恶言,咒那一县官民身死魂消,个个不得好活,仇视之意冲天喷发。
凌湙注意到了灾民们中间,有眼神贪婪的望着他们车队的目光,手里当拐仗的棍子都频频点地的打着节拍,而那领头的则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问他们车上的粮草能不能施舍。
左姬燐尽显一副为难样,让手下的族人掀了盖布给他看,“都是些不当吃的草药,本来打算运到边城倒一笔钱出来,没料半路发生了这事,唉,早知道该运些米粮的。”脸上一副惋惜的表情。
凌湙此时插话问,“灾情这么严重,不该是突发的吧?多久了?”
那领头的眼神闪烁,但还是回答了凌湙的问题,“去岁春就有了,只那时是荆北一地少地方不落雨,后到了夏至,干旱蔓延到了云川,再后来就是整个长廊西部都颗粒无收,百姓们活不下去,这才携老扶幼的往京里赶,想叫朝庭给一个说法。”
朝庭能有什么说法?
早旱的地方无人报,等到灾情严重,各地的储备仓是放了一波粮,然而,层层抽剥到灾民嘴里就不剩几粒,老皇帝坐在朝上却怒斥他的子民贪心,只想坐享朝庭的振粮,却不肯领了米粮回家耕种,再有不事生产的官员附和阿谀,户部仓门一关,全都装死去了。
凌湙不愿深究高堂各大人们的想法,那且轮不到他操心,他眼前只关心一件事,“北地地广人稀,听你的话音,那边似乎没有灾情,你们为何不去那边?”
边城隶属北境凉州界,孤城似的悬于天门关外,那里虽然苍凉,却有一个大的漠河粮场,储粮管控着整个北境军民,因此,凌湙才有此一问。
那人被问的眼神飘移,对上凌湙的目光有种被扒光的惊慌,一时语无论次道,“那边路太远了,我们饿的走不动道,没法光凭脚掌量过去的,公子,我们饿啊!”
凌湙高坐于马背之上,望着一地目光各异的头颅,点出事实,“因为那边穷,哪怕只有去往京城的一半路程,你们也不屑去打劫,诚如你们所说的兆县有粮,那恐怕里面不止有粮,还有美人与金银,你,或者说你们裹挟着大量的灾民,冲击了驿站和沿路各小村庄,便是车队见有利可图也不放过,马匪装良民,你们可真行。”
话落鞭出,一把抽掉了那领头人手里的拐仗,“一个常年拽马缰绳的手,握着棍子当马刀,连你自己都不习惯吧?死去吧你,跟老子玩什么聊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