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来到这里，是负责春闱的阅卷。普通的试纸并不会经过他的手，只需要两位寻常的文臣略一扫阅，便能商洽出最终的成绩来。当两位阅卷者意见分歧巨大的时候，这份试纸才会递送到他的面前。他一边扫阅着试卷的内容，一边听着王夫子在旁边絮叨。“以我之拙见，我认为这位考生的看法未免太过不切实际，所提出的观点丝毫不实用；而陈大人却觉得这是先见之明，如今未能实施，却不能证明此看法是错误的……”试纸上的字体有些杂乱，显然书法并不得体，若是平日，魏如飞定然是看不下去的，王夫子也知道他这脾气，更明白首辅大人向来讨厌不切实际的空谈，这一次一定是站他这一……诶？秦大人怎么突然笑起来了？魏如飞强忍住自己的笑，开口：“我看，这人便是今年的头名了。”王夫子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但毕竟主考官就是秦英时，他也不便再多说，只能依言去做。难道是他没看懂其中真意？他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眼试卷的题目——试论琛国特色封建主义思想研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其中内容晦涩难懂，哪怕是他也只不过能看懂五六分，可就因为这个，秦大人就把头名给他……他又一次困惑了。另一边，魏如飞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三弟，终于要跟他们团聚了。今日就是春闱出成绩的日子了，恰巧正是个艳阳天，高高的太阳照得人不想出门。按理说这种日子茶楼总是空荡荡的，然而今天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围坐在茶楼里，焦急地等待着贡院的人贴榜。张贴榜单的告示栏就在楼下，按往年来说，日中的时候贡院便会来人，把名榜贴下面。眼看着太阳越来越高，不少考生们面上的焦急也愈来愈多。“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眼看着身旁的好友又要打起了盹，阮离不服气地把魏如升拍醒，“我的一百两银子没准就要因为你没了呢，你不表示表示？”被喊醒的魏如升也不恼，软乎乎地打了个哈欠：“考试结果既然已定，焦虑与否都改变不了结果不是吗？”“我听说，现如今朝中的大臣们都爱拉帮结派，榜单一张贴出来，大臣们便会过来派人招揽门生，名次越高的人，收到名帖也最多。”阮离忽然想起了这个说法，“你说，你要是真的拿了三甲，会不会就一下子飞黄腾达了。”魏如升皱着眉：“就算受到了名帖，我也不会去。”按他之前阅读史书的经验来看，这种招揽门生的风气盛行，未必是个好现象。阮离还想说些什么，可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林起野，门外有人找！”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人？这个念头一下子出现在魏如升、阮离和一旁偷听的颜子晚脑海里。魏如升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依照那人的指示，走向了门外巷角的一个身影。而颜子晚也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站在门口端详着那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人似乎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家中看过父亲接待他，似乎……似乎是那位首辅大人！颜子晚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起野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在放榜的前一刻，这时候当朝首辅来找一个小小的考生？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正要跟上去的时候，身后茶楼里的人忽的一下炸开了。“放榜了！放榜了！”紧接着一群急迫的人就你追我赶地挤了出来，涌向那个告示牌。颜子晚下意识地也朝着告示的方向走去，但突然又有些犹豫，但当他回过头时，巷角的那两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你便是林起野？”魏如飞带着魏如升来到了如霁楼，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棋盘来，不由分说地示意他执黑，两个人便如此下了起来。“是。”魏如升下了几步，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他做事一向专心，但也有弊处，就是做什么事都不能一心二用，但凡遇到一边说话一边做事的情况，他便只能慢半拍了。好在这位首辅大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怠慢。在来的路上，这位大人已经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首辅身份，却并未说明来意，只是说请他吃顿饭，让原本想要推辞的魏如升闭上了嘴，惴惴不安地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他记忆里对这家酒楼还有印象，不就是之前名动京城的神厨之店吗，想不到店主竟是个少女，看起来倒是与这位大人很熟，打声招呼就知道他要什么。“先前，我已经看了你写的文章，写的不错。”魏如飞慢条斯理地下了一子，看对方这个样子，他完全确信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三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