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是在傍晚时候转醒的,除了景茂与赵敬渊,便是赵鸿煊也在旁边守着。
片刻的茫然过后,景辰眼窝里蓄起泪水,他用力眨了眨眼,努力用睫毛将眼泪收回去,又要起来给赵鸿煊行礼,被赵鸿煊按下肩膀,“快歇着吧,你无事朕便放心了。”
“臣让陛下操心了。”
“别说这种话,你且好好养伤,记着,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无需多想,今日之事,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发生在宋景辰身上之事,是个人就能嗅到阴谋的味道,至于是谁干的,简直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呢——除了施国公,谁还敢?
施国公亦是要郁闷死,万无一失的陷阱,就这宋景辰都还不死,这种憋屈的挫败感简直让他抓狂。
同时宋景辰“贵不可言”的批命就更显得极其靠谱。
施国公屡做糊涂事,杨家父子危机感日重,若说杨志之前还有所犹豫,现在越发认可儿子的建议了。
岳父此举已经不是公报私仇,说严重些这就相当于两军阵前为一己私人恩怨陷害己方最能冲锋陷阵的大将,触碰到某些不可逾越的底线了。
皇帝并没有追究施国公,而是把此事定性为“意外”这非但没有让杨志放心,反而让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杨睿冷静地可怕,也冷酷地可怕,他道:“父亲,我们没有时间了,外公这般糊涂下去只会死得更惨,我们提前送他一程未必对他不是一种仁慈。”
杨志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陛下能念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给他一条活路。”
杨睿笑了:“父亲想什么呢,您认为陛下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么?看看当初效忠靖王那批人的下场就知道了。
不说别人,就说靖王,靖王全府鸡犬不留,连靖王最喜欢的猫猫狗狗都要杀掉,唯独留下靖王,莫不是父亲以为陛下是顾念什么兄弟情深?”
杨志皱眉,“你什么意思?”
杨睿漫不经心道:“若我最痛恨的仇人落在我手上,我也舍不得杀,杀了心里空落落的,还是慢慢折磨更有趣些。”
“你这孩子,什么乱七八槽的想法,简直胡闹!”
杨睿笑笑:“父亲,我同您说笑呢,不过我猜陛下一定是这么想的,否则解释不通他为何不杀靖王。
所以,还是投靠赵敬渊更靠谱些,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自保。”
“如何自保?”
杨睿:“父亲难道没发现这次避暑之行陛下所带的御林卫有些多了吗?
还有,赵敬渊的京西大营距离这里不足百里。
现下外公身边可用之人只有施志雄,只要控制住施志雄了,控制外公是什么难事么?
可惜,到此时外公仍以为陛下忌惮他,不敢拿他怎样。
所以,外公是被自己蠢死的,与我们无关……”
这几日宋景辰闭门不出一直在养伤,他的小腿,脚踝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左边小腿被捕兽坑中的尖锥扎得不轻。
他长这么大除了幼时调皮捣蛋摔伤擦伤过,还从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害,受伤的人必须得有特权,这是宋景辰潜意识里的理直气壮。
赵敬渊来探望他,他不想动,就懒懒地斜靠在身后软垫上不动弹。
赵敬渊走过来,自己拉把杌子坐他床前,笑道:“你好些了吗?”
景辰没什么说话的欲望,道:“好多了。”
景辰的眼睛总是明朗而快活的,赵敬渊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到“忧郁落寞”这种与景辰性格完全不搭的表情。
赵敬渊安慰他:“这并非是你的错,你莫要太过自责。”
景辰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