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中,缓慢的脚步声靠近,有人将他脸上的书本拿开,景辰不高兴地撩起眼皮,见是宋三郎,半是嘟哝半是撒娇地叫了声“爹”。
三郎摸摸他头,“衣裳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宋景辰理直气壮道:“什么叫衣裳不整,我这叫不拘小节。”
三郎就笑,伸手替他系好衣襟的带子,又替他盖好薄毯,像幼时那般拍了拍他胸口,温声道:“睡吧,爹陪着你呢。”
宋景辰脸上露出委屈来,“爹,我的马死了。”
三郎安慰他:“爹再赔你一个。”
宋景辰不讲理:“可我只想要烈焰。”
三郎耐心地:“好好好,我的辰哥儿只要烈焰。”
宋景辰的眼泪涌出来:“可是烈焰它死了,马死不能复生。”
三郎心疼地搂过他,“乖,明日爹就去那阎罗殿上走一遭,将烈焰给我儿牵回来。”
宋景辰猛地抓住他爹胳膊,“不要!”
“辰哥儿?辰哥儿你怎么了?”有人在耳边轻声唤他。
宋景辰满脸泪痕地醒来,怔怔地看着眼前最熟悉不过的两张面孔,一时间呆住了,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宋三郎将儿子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喃喃道:“别怕,爹回来了,谁也不能伤你,爹保证。”
宋三郎能克制住情绪,秀娘可克制不了,一把抱住儿子,“宝贝、心肝儿、乖乖儿”的叫了起来,天知道,得知儿子差点被扎成筛子,她魂儿都飞了。
看见自家爹娘,宋景辰委屈地想哭,可见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又不好意思撒娇求哄求安慰了。
宋三郎是借着老太太要过寿的由头请假回京城的,赵鸿煊知道他是担心儿子,痛快准了假。
一家人团聚,自是有说不完的话,知夏知趣地退出屋外。
俩口子着急查看儿子的伤,秀娘看到自家完美无缺的大儿子原本没有一丝瑕疵的小腿上有明显的伤口结痂,恨得直咬牙。
宋景辰被他娘逗乐,笑道:“娘,儿子能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佛祖保佑鸿福齐天了,您还有功夫计较一个疤。
况且皇帝陛下、忠亲王他们送过来好多治伤的药,御医说了,我年轻,会慢慢消下去的。”
秀娘忙点点头,颇有点自我安慰似地说道:“娘年轻时侯做豆腐也被热水烫伤过手腕。”
说着话,秀娘伸出左手腕道:“你看,就这里,当年烫出一片大水泡,现在完全都看不出来。你是娘的儿,自然随了娘,指定不能留疤。”
秀娘当年豆腐西施的名头不是白叫的,皮肤莹白到发光,如今养尊处优,即便三十多岁了,皮肤一点不松弛,比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点不差,丝绸搭在她手腕上,甚至让人分不清哪个更柔滑。
这点宋景辰确实得天独厚随了他娘,伤口愈合的速度让御医都吃惊。
知夏端了一小碗金银花露来,宋景辰近日有些嗓子上火,方才又说了这般多话,知夏担心他喉咙不舒服,端来给他润润喉。
宋三郎下意识接过来,秀娘瞅他,“怎地,你还想喂喂你大儿呀?”
宋三郎大窘,小时候都伺候习惯了,他还真就下意识的动作。
宋三郎把碗塞进儿子手里,宋景辰咯咯笑,三郎拍他脑门儿,“臭小子。”
爹娘在身边,宋景辰那种漂浮的虚无感又落回了实处,拉着爹娘说这说那,笑得眼睛亮晶晶,小白牙也露了出来,不嫌他爹管着,也不嫌他娘唠叨了。
宋三郎同秀娘把十六岁的景辰当成三岁小娃儿啊乖啊的哄着,俩口子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差点儿失去儿子的那种感觉让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