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好你个颜姝。”她笑得明媚,眼眸中洋溢的是欣赏与赞叹,“还从未见过谁如此?舞蹈的,你真是让本姑娘开眼了。”
其实秦相?宜对于她喜欢的事物,从不吝于夸赞。别说她并没有多讨厌颜姝,就算她是她的仇人,她也?会在心里承认,颜姝跳得就是好。
颜姝蛮意外的,秦相?宜竟然仅仅因为看了她一支舞,对她的态度陡然转变这么多。如此?敢爱敢恨,又赏罚分明的女子?,实在令人敬佩。颜姝不由得端起倒了酒的小盏,双手奉向秦相?宜的方向:“秦姑娘如此?盛赞,颜姝愧不敢当。”
她喝尽盏中酒液,聊表心意。秦相?宜也?端起小盏,一口饮尽,腮处鼓起。
这场景,让颜姝感觉,似乎像是“一笑泯恩仇”。
有了这样一支人人都挑不出不好的舞蹈,从此?,颜姝在这群公子?姑娘们?心里,印象更加好了。谁不欣赏有胆识又有能力的人呢?
这之后?,酒席玩乐的氛围更酣,人人也?都放得更开了,愿意抽签认罚而非喝酒代替的人越来越多。二十几个本不熟的年?轻男女,关系也?在宴饮欢笑中变得熟稔。
酒过三巡,就连颜姝也?喝了三四盏果酒。她一直注意着奚元钧,见他起身,知道他应当是要去更衣的,她便?也?起身跟了出去。临走前,颜姝和?好友们?换过眼神,告诉大家,她有事去。
两人离席走后?,厅中剩余人有一小段意味深长?的静默,随后?又纷纷不约而同转移,说话玩笑,将人人心知的事默契压在心底。在场众人,都对颜姝和?奚元钧能成一对佳侣乐见其成,既盼着颜姝表现优异,夺得君子?心,也?盼奚元钧知情知趣,那一颗防备之心适可而止。
远离台榭之后?,颜姝寻了个隐僻处,等?待奚元钧去而折返。她没带丫鬟,奚元钧的小厮为护主周全,跟着一道去了。他饮酒不少,也?不知道现在状态如何,仍是微醺呢,还是已经醉了。
颜姝方才追出来,看奚元钧步履虽从容,步伐却不快,她猜测,就算没醉,也?应该差不多了。
等?了不久,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形衣饰,颜姝两手交叠,垂首静立,等?待他走近。
这处有一面石墙,爬藤与树掩映,无人遂显幽静。所以奚元钧远远的也?看到?了她,知道颜姝在等?他。
酒意上头,奚元钧的视线并不如平常那样清晰。他所见世界,似乎被遮了一层轻纱,朦胧混沌。但即使隔着十几步以上远的距离,那道身影仍然明晰可辨。
不是指她的身影清晰,而是,印象清晰。
追究缘由,应当是之前颜姝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舞,她的举手投足,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印入浩瀚识海。哪怕此?时奚元钧看不清她的脸,却只?需一看,就知道那等?待的人,是颜姝。
她在没引发他内心波澜之前,却在蓦然之间,率先有了分量。细微之别,并未引起奚元钧的注意。就好比一整面的墙,抽走一块石砖,墙面纹丝不动,并不会发生变化。
可将来哪一天,颜姝抽走的砖块越来越多,石墙终究会有坍塌的时候。
发觉有人在等?待,奚元钧的小厮低下头去,走路脚步放轻,呼吸都抿着不敢放声,生怕惊动了他主子?,导致对人家姑娘不理不睬。
奚元钧倒不至于对颜姝躲着走,只?不过在走到?近处,颜姝走过来时,他问:“何事?”
好在颜姝的确有事,若她没正经事,被奚元钧这样公事公办地盘问,恐怕“一腔柔情”要散作飞烟,飘飘散去了。
她没作娇羞姿态,如同对朋友说话那样,不卑不亢,有话直言:“奚世子?,我?们?颜家是从豫州来的外地人,近日想在京中购宅,能买卖的宅邸都不太好,可看上的优宅,大多都仅供租赁。恰巧,我?们?最满意的一座宅院,正是贵府的产业。我?便?来找奚世子?,斗胆问问,能否帮忙回?旋,将宅子?卖给我?们?颜家,价钱好商量的,我?们?别的没有,银钱备得足足的。若事成,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在颜姝还未开口之前,奚元钧看她一本正经,像是“有事”找他的模样。他还想,颜姝能有什么事找他。听罢她所言,奚元钧那与生人的薄薄一层隔阂消散。
他沉吟片刻,才答复颜姝:“我?可以帮你禀告家母,但结果不保。”
颜姝来找奚元钧,本也?没指望他直接包揽此?事。掌握家产,当家作主的多是府中主母或主君,只?要奚元钧答应帮她从中搭个桥梁,递个话,就已是恩德。
颜姝喜出望外,笑吟吟地给奚元钧福了一福:“有劳奚世子?了,您真是个大善人。”言辞虽夸张了些?,却也?是她一贯高兴时会有的反应,因此?说得并不刻意。
一来,购买宅邸这事对颜家很重?要。二来,只?要奚元钧答应此?事,不仅仅是这一次有话说,后?续会为颜姝提供许多接近他的理由和?机会。一来而去的,能先处成朋友也?不错。
颜姝夸大的溢美之词令奚元钧浑身不适,他无话可回?,抬脚走了。跟在他旁边低着头的小厮肩膀抖动,是在偷笑呢。
颜姝扭头看了,心想,看来应当没什么人会像她这样夸奚元钧,不然那小厮何故跟见了稀奇似的。她笑笑,越是这样,她偏要这么做这么说,这一次奚元钧听了不适,多来几次,适应了就好了。
颜姝得了好结果,心情愉快地回?到?厅中。她见其余人都纷纷打量她,眼神掩饰不住好奇的味道,再一看奚元钧,便?懂了。
奚元钧是先她几步回?来的,他平平淡淡,别人从他那里看不出来门道,又想知道两人单独说了什么,可不只?有盯准她了么。颜姝一路微笑,折回?席位落座,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看上去挑不出一点不对劲。
这便?是有好消息的模样。
颜姝的好友们?都放心了,男子?那边可就躁了,好奇得抓心挠肝,又没法从奚元钧嘴里撬出答案,他那小厮也?是个嘴严的,好奇的一众人不知多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