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楼前有棵大槐树,看上去颇有年头?了,枝繁叶茂,树身却?是黢黑,树皮亦偶有剥落,斑驳丑陋,说实在,与?面前雕梁画栋的?楼宇不太相称。
齐恒道:“此树唤作文昌槐,相传乃文昌帝君下界所种。”
文昌帝君乃是掌管文运功名?的?神仙,徐宁失笑?,果然什么都讲究个好?意头?,就跟现代纷纷挂柯南一样。
她好?奇摸了摸皴皱的?树皮,“它天生就长这样吗?”
齐恒摇头?,“是因为九年前一场大火。”
那是史无前例的?灾难,谁都不知道从哪走水,可彼时的?监察御史不顾人心惶惶,愣是锁上大门不许出入,以致烧死?举子九十余人,伤者更是不可胜计。
因伤亡惨重,舆情亦是分外激烈,景德帝下令判处监察御史剐刑,弃之菜市,与?此案有干系的?上百名?官吏亦被牵连,或革职或流放,当然,比起遭受生离之苦的?百姓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徐宁听得汗毛倒竖,想不到这地方如此邪门,“是意外还是人为?”
齐恒摇头?,“未知。”
官方说法是烹茶时火星溅出,点燃了一旁考卷,可事后,景德帝却?以雷霆手腕清算了临淄王一党,似乎临淄王有意倒逼民情生起动?乱。
如今这位先帝爷最疼爱的?幼子已然身死?魂消,自然无从问个仔细。
徐宁不敢往里?走了,怕遇上冤魂索命可怎么办?当然,她是无辜的?,可失了神智的?厉鬼不认人呀。
齐恒也很体贴随她驻足,带她去看看另一边考棚,这个就是徐宁熟悉的?模式了,洋洋洒洒上万余间,果然高考在哪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看上去与?普通厢房一般无二,中间却?是隔断了的?,窄窄一长条,说是茅房还更确切。
徐宁囧了个囧,不知里?头?有无设恭桶什么的?,还是要等?考完才?能上厕所?
这个,她就没兴趣深究了,有伤大雅——至少她考试那会儿?是连茶水都不敢多喝的?,时间即是金钱,谁不想多做几道题呢?
反而学渣老是动?不动?举手,所谓懒人屎尿多。
齐恒道:“以前考棚都是木质,那场大火后改为砖墙瓦顶,门窗也不可一例封死?。”
徐宁颔首,吃一堑长一智,人命最大,现在至少逃生方便许多。不过凡事可一而不可再,应该不会再出现类似重大事故了——除非有人故意使?绊子,譬如让齐恒栽个大跟头?什么的?。
她四处环顾一遭,见窗棂门缝的?宽度足以塞进两张手纸,“这般会否方便作弊?”
齐恒道:“所以得多派禁军。”
徐宁心想,那要是某个有钱的?收买监考员呢?不过能参加乡试的?基本都是秀才?,四书五经是念熟了的?,若要在众目睽睽下将各种大部头?集注带进来,那也不是能瞒人的?事,吃力不讨好?。
难怪只听说泄考题的?,可见作弊也分难易啊。
大致参观后正要出门,却?见一个细眉细眼的?内宦带着一帮杂役进来。
徐宁认得他?,“黄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黄太监姿势优雅地施了一礼,“老奴奉吴王殿下之名?带人前来洒扫,或有梁柱掉漆、门窗脱落,也好?及时修补。”
真是善解人意,可他?貌似忘了,这差事皇帝是交给静王?
徐宁正要说话,齐恒按住他?的?手,“算了。”
徐宁无法,只得负气出门,沿途还不忘碎碎念,“真不要脸!”
好?歹是当哥哥的?,这样抢兄弟功劳,羞不羞啊?
齐恒瞧见她这副模样倒觉好?笑?,“又没抢你的?,何必义愤填膺。”
徐宁替他?叫屈,“夫妻本为一体,你被人欺负,我?能不生气么?”
他?却?是个泥人脾气,人家都踩到他?头?上了,还装得没事一样,徐宁倒替他?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