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花雾影把她的手搭了上去。两手相握。那地方真的十分凶险,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再谨慎。饶是如此,也会出差错。花雾影被忽然冒出来的机械手拉入机关墙壁,祝枝寒来不及思考,抓住花雾影的手,也被拉了进去,摔进水里。右臂有块地方剧痛,似乎是伤到了。但更令人恐惧的是无处不在的水——那水很古怪,置身其中仿佛有巨大的压力,难以上浮,要把人生生溺毙进去。就在祝枝寒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花雾影的衣袍里射出无数条缎带,连接住远处的山壁,拉住她的手。到了岸上,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剧烈地喘息着,谁也不比谁狼狈。花雾影的面具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都掉了下去,露出真容。祝枝寒仓促瞥到一眼,只觉得对方的美真是夺人心魄。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希望被看到真容,很快别开脑袋,找到面具递过去:“我刚才不小心看了下,但是没看清,你放心。”花雾影接过去,擦了擦面具上的水,把面具又扣在了脸上。祝枝寒又感觉到花雾影在看着她,以那种奇异的目光。她已经学会无视,但花雾影这次居然笑了出来。花雾影平时笑的时候不露齿,很安静,像朵漂亮的、安宁盛开的花儿。但这次,花雾影笑出了声——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一下。“这就过分了吧。”祝枝寒拧了拧衣袖里灌满的水,给自己伤到的右臂洒上伤药,“你不是筑基修为,是不是?方才那一下,我都没法做到。”“嗯。”花雾影还在笑,那张平素浅淡的脸,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明媚。花雾影伸出手,行了个礼节:“重新认识一下,我名为花雾影。”祝枝寒听着有几分耳熟,过了一会儿:“……你是那个合欢宗的圣女?”总之就是被骗得很惨。如果是祝枝寒听闻的那位圣女的话,她最初解围纯属自作多情,也难怪花雾影会那般看着她……当然她也理解花雾影隐瞒自己身份的行为,以花雾影的地位与名声,在秘境中暴露不是好事。祝枝寒原本是有几分生气的,但花雾影讲话真的很有技巧,如果花雾影想要讨好一个人,基本上是手到擒来的。过了一会儿她的怒气便平息了,心中只余无奈。休息得差不多,两人便开始探查周围。她们两个竟误打误撞进入了秘境的最核心,四周是严丝合缝的石壁。为了不被困死在里面,只得想办法破解秘境主人留下的谜题。在谜题中,二人的修为被全部剥夺,要靠通力合作才能勉强面临危机。那个坏心的秘境主人,甚至在最后还设了考验,试图拿通关的宝物引领她们自相残杀。祝枝寒听闻‘只能有一个人获得’的条件后,便皱起了眉。她本性平和,没怎么犹豫便主动放弃了,引得花雾影又多看她几眼。这样反倒是通过了考验,最终核心解开,秘境主人将她们放了出去,祝枝寒也得以和自己雇佣的打手汇合。原本祝枝寒以为两人便不会有交集了。谁料在秘境结束后,花雾影主动找到她,软声说了一会儿话,她便被迷得晕晕乎乎,最后答应了对方要经常互通书信的请求。总之,虽然初遇充满了乌龙,两人的关系在后来还是逐渐好了起来——主要是靠花雾影努力。花雾影是祝枝寒的众多友人中,最神奇的一个。祝枝寒其实经常摸不准花雾影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但花雾影进退得体,无论什么时候都让祝枝寒感觉很舒服,没有人会抗拒这样的朋友。祝枝寒与花雾影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其实是花雾影的坦白。那次祝枝寒从其他人那里听来,如果圣女被人看到面具下的真容,便要与那人结为道侣。祝枝寒想起她们初遇那次,便去宽慰花雾影。那时祝枝寒还不懂世间尚有女子与女子相恋之事,对花雾影庆幸说:“还好我是女子,你放心啦,你还可以与心爱的人结为道侣。”花雾影闻言便抿唇笑,又拿那种熟悉的目光看她。祝枝寒不明所以:“我说错了吗?”花雾影摇摇头,忽然道:“其实,我的这个身份看起来光鲜,实则处处不由自己。”“我十岁时被宗主从众多门人中选中,尚未知事便困在高高的楼阁之上,面具之事不过是合欢宗为迎合众人所爱添加的噱头。将来我的道侣……恐怕不由我选。”听到这样的话,祝枝寒当时是震撼的。不是震撼于这样的真相,而是……如果说以前的花雾影对她而言,是一段完美而单薄的影子,那么听到这段剖白,花雾影便成了一个有血有肉、她能看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