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站在那里,剩下三个人在舞台上走来走去,他却始终未动,只有唱歌的嘴唇,只有眼泪,只有廉价的开始掉的妆。
灯光都暗下,如一开始那样,留一盏顶光倾泻下来照耀在他身上。
他最后唱:
「我站在这里,
连同你们,
被淹没至搁浅。」
然后他伸手从怀里面拿出一只纸船,不动声色将已做好的隐线机关扣好,随着音乐声越来越低,纸船被隐线牵引着向前划去。
然后开场曲结束,灯光全部暗下。
缪冬寄在灯光暗下的那一刻便握着麦架跪倒在地上,手心被尖锐的纸张边缘划出一道红痕。还好这个舞台是要靠工作人员推下去的,不至于下一场戏灯亮起来的时候还让缪冬寄留在台上。
这个角色如他所说般绝望,所以不能给黄卯演,而他自己站在这里,承载着「任汐」这个角色的全部悲伤,但没学会他那样的洒脱,那种悲伤实在太臃肿了,刹那间便能压垮他。
还好任汐的戏份稍过一段时间才有,缪冬寄可以呆在后台再调整一会儿情绪。
同样没有戏份的江季恒也待在后台,找了助理帮缪冬寄给手心划的口子消毒,但因为要继续演出所以并没有包扎。
这是旅途的最后一场戏,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场戏实在太难熬。
这场戏不仅仅承载了一场戏的重量,还有他们这段时间来经历的全部事情。江季恒开场的时候完全不敢看向任汐一眼,任汐让他想起当时泡在浴缸里面的缪冬寄自己,那般绝望,那般令人绝望。
但等到这场戏结束,他们又该继续往前走。
《潮汐》里面说:「人生广阔,走一步算一步。」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样往前走罢了。
江季恒怕影响他状态,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缪冬寄的身边,伸手轻轻揉了下他蓬乱的黑色假发。
缪冬寄摘了面具看他,妆已经花得没法看了,眼睛却因为哭过而显得更亮。
「加油,江老师。」他轻声说,「我们要看到大海了。」
我们要看到大海了,我们要找到答案了。
两个小时之后,演出终于接近尾声。
四个人坐在舞台边上看着「远方」,似乎观众席所在的地方真的就是遥遥无际的大海。他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之后又忽然一同看着大海沉默。
只剩下海浪的声音,从剧院的四周环绕着传来。
黄卯先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是郑遂丶江季恒和缪冬寄。
缪冬寄的样子最搞笑,因为脸上的妆已经因为两个小时的泪和汗,彻底花成了一个只有黑色染料的调色盘。身形也臃肿不堪,衣服奇异古怪。
但现场的众人还是认出了他。
他们在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剧院舞台上站了起来,拉着彼此的手一同鞠了一躬,然后返场音乐响起,四人一同诵读谢幕的诗歌。
「还有位惊才绝艳的大导演曾说,人生中一定要费尽心思去看一次大海。」
众人一起在台下哄笑起来,台上的四人也相视一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到海为你写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