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是剥好的荔枝,放在白瓷碗里,底下用冰镇着。碗盖相碰时,发出叮当的响声。
秋时则是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被磨成了平面,所有棱角都光滑地造不成半点伤痕。
顾九思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是沈星河第一支正中靶心的箭。他将箭矢取下,细细打磨,赶在中秋那天,与九月的桂花一同送到了他的手上。
窗外的雪下得小了些,沈星河去而复返,将一个黑色的大氅抖开,披在了顾九思的身上,“那是专门做给你的。”
顾九思知道,他说的不只是那个手炉。
沈星河送给他的每样东西,从吃穿用度到各类小玩意,没有一样沈星河会直接了当地说这是送给他的。
他总是默不作声,有时他自己也觉得送东西找不到由头时,就会说这是多出来的,随手拿的。
他们都知道,没有一样随手拿的东西会精细到这种程度,宫中任何东西皆有份例,不会少一分也不会多半分。
可俨然如成人的沈星河,唯独在这一点上保持着近乎孩童的天真,始终不肯承认。
方才顾九思问他是不是专门做给他的,也只是这大半年来惯例的调侃。
现在,约莫是沈星河不想装了,又或者他觉得装着不承认没意思了。
他给他系带子的间隙,顾九思看着如今站着跟他坐着一样高的沈星河,到底是忍不住慢悠悠地叹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要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过头时,沈星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色。
“嗯”,沈星河系好带子,往后退了退,“后苑的梅花开了。”
这是沈星河第一次提出要带他出去。
往日的沈星河被课业束缚,终日不得歇息,一年到头皆是如此。
他送顾九思的所有东西,大多都在午后或深夜打磨,像这般日子,从来没有不听课的时候。
沈星河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今日宫中惯例冰嬉。”
皇室男子在后苑蹴鞠,女子则观花。他今日有课,本没机会去。可他娘亲知晓他许久没有歇息,便从他父亲那里讨了这假。
与之交换的是,他娘亲不能如往年那般闭门不出,必须同其他妃嫔一般前去后苑。
沈星河想,帝王果真无论对谁都用尽手段,越是说爱的,算计得越狠。
自祖例至今,皇子每年有七天假日,唯有他不得休息半日。
他只当他父亲有意严苛于他,倒是不知从一开始,他父亲便有一石二鸟的打算。
踏出门时,沈星河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你想去吗?”
他此番是为了见他娘亲,这花能不能赏成,尚是未知之数。
沈星河本不该带他去,可那日顾九思近乎叹息般地问他不想他跟去以后,他就再不愿让自己离开顾九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