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恨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他当年在沈星河成神之日和他勾结在床榻,也未曾见沈星河失了道心。
他看不上的小玩意,他放过的漏网之鱼,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沈星河逼进了人间炼狱。
可若是沈星河有罪到得进人间炼狱无尽渊赎罪,逼得他失了道心的人又该被千刀万剐多少回,下多少次地狱?
顾九思突然不想问他们的答案了,他也不想学什么正派之人讲证据,所有害沈星河的人,跟他一样去死就好。
“妖魔的命在天道那里不算命,杀了凡人,哪怕杀的是恶人都要背上孽债。我若是杀了你们,天道会把你们的命一笔一笔算到我的头上,迟早要我神魂俱灭,以命抵命。”
几个长老原本还被吓得险些面无血色,听到这话也就放了心。
可下一刻,顾九思又说,“真可惜,我不在乎。”
他一剑挥下,长老们刚要昏死过去,就看到那剑停在了半空。
沈星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身素净的衣裳全是血迹,有些地方已经暗红发黑,有些却像是刚染上去的一样。
顾九思拿着剑的手一松,不知是想转头就跑,还是该去看沈星河身上受了多少伤。
就在他捏着诀打算瞬移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从沈星河的背后走出。
“我说我大哥怎么救了我就要走,原来还要来救别人……”
师尊成神失败以后,连闭关的时间都没有就进了九天炼,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是为了道门。那帮牛鼻子却不领情,整天净做些幺蛾子。”
顾九思倒是经常听他身边的妖魔,牛鼻子牛鼻子的骂,从道门人士口中听到这个词,还真是头一回。
“我听说沈仙师举止有度,最是不喜污言秽语。你这么说他们,也不怕你师尊怪你?”
“我才不怕呢”,许真棠想也没想反驳道,“那帮家伙就是臭牛鼻子,讨人厌得很。要不是我师尊道心无瑕,心性仁德,他们早就下黄泉了。”
顾九思这倒有些惊异了,上辈子他跟沈星河在一起的时间久,跟许真棠他们却是除了打架以外,再没有别的交流。
眼下见他如此真心的祝同门下黄泉,实在是来了兴趣。
“他们做了什么才这么讨人厌,你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了”,顾九思停了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辛,你不肯告诉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也就不会再问了。”
“也不算什么秘辛”,许真棠拍了拍旁边的桌子,“我师尊还有好大一会才能回来呢,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顾九思挑了挑眉,依言坐下。
沈星河问鼎仙道的消息还没传遍天下时,道门就已经派人前来拉拢他。各大门派都对他许以厚礼,更有甚者,直接带着掌门之印找上门去。
可那时的沈星河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的心思。他三年的守孝期刚满,正要履行当年走遍天下的诺言。
是以所有门派的示好,都被他拒绝。
这些门派里自然少不了那些真正的道门大派,它们建立的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两三千年前。沈星河便是问鼎仙道第一人,当年也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六岁的凡人。
他生于帝王之家,论身世背景是修道之人里命格最差的。正所谓富贵者修道难,更何况莫说是修行时间,他活也只活了二十六年。
跟其他修道者一比,沈星河的问鼎仙道更像是纯粹的机缘巧合。
道门几次三番拉拢不得,本就不大高兴,觉得他有些不识抬举。尤其是听到他拒绝的理由是要在世间行走的时候,这点不高兴也就变成了讥讽。
常人修道皆是先历练再结果,沈星河却硬生生将路走反了。他什么事都没经历,就莫名其妙问鼎仙道。成仙以后既不想着多加修行,也不想着进入道门多修习经书,竟然要反过来重新去世间历练。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道门还觉得沈星河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到他拒了所有道门的示好,真正在世间行走时,道门就对沈星河不再抱有什么期待,只认为他成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全凭运气。
这世上谁人不知修道者最怕道心不稳,最能烦扰人心的又莫过于红尘俗世。这世上多少修道者一旦道行有所长进,哪个不是避世不出,忙于闭关修炼。
有很长一段的时间,道门都在盛传,沈星河这般行事迟早道心不稳,便是落不到身死道消的地步,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听听多气人”,许真棠气地想拍桌子,“我师尊问鼎仙道的时候,他们一个二个都不知道在干嘛呢。我师尊成仙以后,明明是他们自己主动找过来的,谁规定他们示好,我师尊就一定要接受的。”
“他们被拒绝本就是理所应当,竟然还有脸编排我师尊,诅咒他身死道消。”许真棠扭头重重呸了一口,“若不是我师尊心性仁德,不喜杀生,我非得扒了那些牛鼻子的皮。”
顾九思面上不显,心里倒也不比许真棠平静到哪去。
沈星河凡间行走的那十三年里,除了那一次妖魔请求他联手杀了沈星河以外,他就没再注意过他。
只是妖魔和他的下属们有时会在不经意间提起,哪里的妖魔又被沈星河杀了,哪个地方的灾祸又被沈星河解决了。
顾九思偶尔会在听到他的名字时想,这么年轻就达到如此成就的人,大概会像一个真正的君子那样,受到所有人的爱戴。
他一直都是这般想,便是后来跟沈星河相守十年,也不曾怀疑。他以为道门的大多数人都是尊敬沈星河的,原来竟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