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不错,眼下跟着沈星河过来的人里,还没有一人被雷劈过。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通过九关,此时走便是了。非要留下来,说什么都像是多管闲事。
若是换做平时顾九思早就走了,可谁让他想哄他心上人开心?
顾九思挑眉道,“那可真是不巧,我这人突然就喜欢上了爱管闲事。你是想自己结束这场幻梦,还是我打到你结束?”
他说话间就准备动手,正想着他也有段日子没打架,总算可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
方才还一脸冷漠的徐珍却改口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打不赢你。”
顾九思心下一惊,心说那帮小徒弟还在。意明兄是他自我欺骗的最后底线,他可以让无人知晓的意明兄待在沈星河身边,邪魔歪道的尊主顾九思却绝对不行。
他有些坐不住,心想在他说完之前杀了他算了。沈星河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别怕,他不会再往下说。”
徐珍当然不会往下说,他曾经见过顾九思,也探听过顾九思的消息多年。顾九思自成名那日就没隐藏过面容,行凶作恶时也不怕被人认出,显然从不在意什么虚名。
近百年不变,连作恶都做得光明正大的人,如今却做了伪装出现在这里,任何人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他不是伪装着玩的。
他明知自己打不过顾九思,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他的台,那可真是蠢到无药可救,死不足惜。
更何况,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棘手。
徐珍心中如何想,现在的顾九思半点都不在意。沈星河原本是在他身后让他依靠的,伸手过来时,便正好是个将他从后往前抱在怀里的姿势。
他能感觉到沈星河在他耳侧说话的热度,也能听到背后那熟悉又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顾九思做了很多年只能依靠自己的人,久到他都忘了,原来被人结结实实护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仿佛天大的事都会变成小事,他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怕。
他又想,其实也没有多久。他十六岁以前,他的亲人也是像这样保护他的。只是后来只剩他自己,他又成了世间最强的存在。他便以为不会再有人能这般待他,除了他自己以外,再也无人能让他觉得安心。
顾九思在心中叹道,他会爱上沈星河,果真从来不是毫无缘由,而是理所应当。
沈星河见到他平静下来,便退开了些,又变回了让他依靠的样子。顾九思背后有他,手上依然有他留下来的热度,便是想不安心也做不到。
更何况沈星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他也就不怕暴露身份,调侃道,“你肯收手,不打算挣扎一下?”
“挣扎?”徐珍冷笑道,“上回你进九天炼时,密林魔物被你屠了一半。你连无妄城都没去,消息却传到我这落雷镇。有那么一二十天,我这落雷镇全是向前奔逃的魔物。别说魔物了,那时跟你一起进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追杀你而来,你又留了几个活口?”
“我没记错的话,那年你怕是只有二十多。修炼之人道行与寿数同增,那时你就凶狠至此,我还能指望如今的你变得更心善更弱小不成?”
徐珍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虽然出不去九天炼,但也知道我做得是坏事,传到外界去,他们也多半要说我是坏人。可我只是坏,绝不是蠢。自寻死路的事,我可没兴趣做。”
顾九思一时之间想不通徐珍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他又该不该计较徐珍把他老底都快抖落干净的事。
徐珍确实没蠢到把事情发生在何时说出来,可九天炼凶险性排名第二的名声也不是最近一两百年才传出来的。为了追杀一个人不惜闯进九天炼,怎么想也只能跟他有关。
道门那群伪君子在他手上吃了大亏,没多久便封锁了消息。只说他们大规模进过九天炼,绝口不提他们跟谁一块进,又是为了追杀谁。
旁人不知道有这么一段,牵扯其中的人却一定知道。况且当年那般情况,他神志不太清醒,下手时也未必没留活口。如今进来的道门长老,难保没有当年追杀他的人。
那些人想推断出他是谁,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一旦推断出他是谁,沈星河跟上辈子遭受一样的事便是板上钉钉。
顾九思越想越觉得不妥,他果然还是把徐珍和长老全杀了才对。
谁成想他杀意刚起,便觉得耳垂被什么温热的事物轻轻拂过,沈星河悄声唤他,“顾九思……”
顾九思哪里还能再生出半点杀意,就连方才他看着还觉得面目可憎的徐珍,现在再看也只觉得顺眼不少。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不蠢,你聪明得紧。既是如此,旁边这些人也该撤了。”
徐珍隐约觉得他说的话有哪个地方不太舒服,又想不通哪里不对。他正要依言将人撤下,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在这,你道侣呢?我有事找他,他来了我再撤。”
“你找他做什么?”顾九思眉头皱起。
沈星河一开始隐身在一旁,是怕他挡了天雷以后,被幕后之人忌惮。如今徐珍已经被找到,他还隐身不出,想必也有他的考量。
眼下徐珍问沈星河在哪,顾九思绝不可能会说。
“当然是问他我是什么”,徐珍似乎有些焦急,“他能挡得了天雷,能跟你做道侣。他还知道我把博戏当成落雷镇的通过条件,那他一定知道我是谁。”
“我有记忆就在这里,我出不去九天炼,有时候甚至还出不了落雷镇。”他越说越迫切,最后竟然主动走上前,“你告诉我他在哪,我想知道我是谁。他连落雷镇的天雷都能挡,他一定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