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棠听他们装模作样地寒暄了一会儿,然后想方思明不该如此提防,就算真的要防,他也防错了人。
他想方思明一定是被慕星辰表现出来的笑模样蒙蔽了,才没有注意过慕星辰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漠的,带着隐隐杀意和凶恶的眼睛。
不是因为他真想杀谁,也不是他刻意如此,而是他习惯了。
许真棠想,跟他对视一眼,就像被狼扼住了咽喉。
是了,他总算找到合适的形容,慕星辰像狼,阴狠凶残的狼。还是那种藏在温和的面具下,会用笑模样伪装的狼。
方思明若是真要提防,应该提防他的。因为很显然的,别说是赵寒光,就是他们在场的人加在一起都未必玩的过慕星辰。
这个念头一起,许真棠又意识到一点,这件事恐怕除了他以外,在场的没人会信。
因为他们刚进密林的时候待在一起过,因为那时候的慕星辰跟人勾肩搭背,看起来毫无城府。
许真棠回忆一番,发现那时候的慕星辰确实跟狼扯不上关系。他表现得真诚爽朗,真要说起来,比起野狼更像是家犬。
是那种知道有人撑腰,放心撒欢的家犬。也是下意识收敛,绝不对亲近之人露出獠牙的家犬。
异时异地表现出两种样子,原因自然只能是他师尊的道侣,慕星辰的舅舅意明兄了。
许真棠越想越觉得靠谱,又想这么靠谱的推断竟然不能说给别人听,说了也没人信,真是太让人气苦。
他又看了眼慕星辰,心想别人都说笑面虎笑面虎,他没见过笑面虎,今儿倒是见到了旁的。
从今以后,他就在心里叫他笑面狼。
笑面狼慕星辰自是不知道许真棠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许真棠看他的眼神很有意思。
有意思到他突然想起来,二三十年前旁人是怎么看他的。
慕星辰想,在他亲舅舅的心里,他这个外甥肯定是没怎么变,又或者压根没变。
事实上,他在他面前也确实没变。
慕星辰从小到大都拿顾九思当亲爹待,他在外面再凶再横,在亲爹面前也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更何况他小时候就想自己要是有爹有娘,他一定会做最乖的小孩。爹娘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他还要像他看见的那些小孩一样,坐在爹的肩头又或者被娘抱在怀里,撒最多的娇,受最多的宠。
要做最乖最受宠小孩的慕星辰,怎么可能会在被自己当成亲爹的人面前露出獠牙呢?
所以,他十五六时轻而易举地打赢那些妖魔的徒弟,因为护法口出狂言打的他三个月下不了床时,也能抱着受伤的手撒娇说疼。
他确实受了伤也确实疼,只是没有岁在街头巷尾跟野狗抢食被抓咬的时候疼,没有为了不受乞丐欺凌拿石头砸死他,然后发现握得太紧,手上的血都淌了一地疼。
也没有大冬天冻的手脚开裂,冒着寒风大雪一点一点下跪乞讨,留下一地血痕那么疼。更不用提他生了高热,头重脚轻,意识昏聩时,还要想尽办法找最隐蔽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就怕被人趁着昏迷欺凌甚至被人抓去泄欲。